食中二指夹着的烟烧到尽头。
魏不器趴在医院天台的围栏边沿上，恹恹等着烟燃完。
青姓不抽烟的原因很简单，说自己很灵敏刺激比常人大什么的，全是在装。
烟草对于识海深广的贵族来说，尼古丁带来的乐趣是很少的，经常服用还会使灵感变迟钝，这和听力好的人越不能放任在嘈杂环境中生活一样。
就像现在，手里的烟对他来说，就是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而已。
兴奋放松的感觉完全没有。
所以魏不器对损友各种作死的行为总是不能理解的——极乐汤原汤三十五倍又怎么样？他能体会到刺激吗？
喝水一样吧。
然后每次都要被极乐汤里的佐料弄得过敏进医院，这不是自己在作死吗？
魏不器叹了一声，完全没有面对护士长时抛下同伴跑掉的负罪感，他吹了一会风，摸出一个徽章，屈指敲敲。
“守拙？”归不工的声音从徽章里传来，带着笑意，“怎么了？又把志愿者拐到家里解剖掉了吗？还剩多少？”
“哥，”魏不器道，“你才是变态吧。”
“见到有乐了？”
“见到了，”魏不器抬手，盯着秦安世给的烟，现在只剩一个烟蒂，“还是一个笨蛋。好想解剖他，看看脑子里是什么。”
“哎呀，未来的二十八世吗？这个很难兜啊。”
“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魏不器顿了顿，“哥，那具完全异躯，是你吗？”
“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哦，”魏不器郁郁，“你早说啊，我还担心是你，答应有乐不碰‘公主’了。”
“这么快就取名字了？”
“我是个变态嘛，”魏不器无所谓地说，“本来已经备受歧视了，要是哥你再骗我的话，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事了。”
“快停，这么大就别撒娇了。”
“这是威胁啊，归不工。”魏不器站直，抬头看夜空，黑漆漆的一片，他缓缓说道，“秦安世也叫你哥。我比他大，他都没叫。二十七世也没叫，世界上那么多人，就叫你一个了。”
“魏不器。”
“听着呢。”
“你要不是我的亲弟弟，早就死了。”归不工话里仍带着笑意，或者说，他对任何人对任何话都是谦和带笑的，你永远不不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这个国家真正的骊族王室就剩下一个了，就算有人对他的母亲多不满意，也不会打他的主意。秦安世比你安全多了。”
“我这是碍了谁的路了？”
“别打听了，我也不知道。”归不工的笑意里少见地夹杂着落拓，“人在世间行走，影子长时间不像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吧，别文艺了。”
“因为影子也在想，我的人怎么不像我。”
魏不器单方面断了通讯，他开始听不懂了，问下去绝对是自取其辱。晚安什么更不用说了，这么晚都没睡很明显是在通宵。
正无聊呢，他送上去给鬼畜大哥消遣了。
唉，真命苦啊。
他有些自怜地想着，抽出一张短笺，上面写了魏家的陆守异人民间研究机构‘大造’几个负责人的宗名，要了最好的实验室和配套设施，用信焰烧了。
公主啊公主。
是哪个变态创造了你，感觉比我还变态啊。
魏不器嘀咕着，又站了一会，看着日出前的夜雾渐渐稀薄，掐着时间在黎明前走。他不喜欢日出，觉得刺眼。
他快速地下了楼找到自己的损友，挨了护士长铺天盖地一顿骂的陆守君面无表情地一拳，罔顾自己很精英的外表，死乞白赖地当了一阵腿部挂件。
“我联系了大造。”他不要脸地抱着损友的小腿，“你要想帮公主恢复人身，御龟年不行的，陆守之内也只有大造。”说完他抬眼瞧了损友一眼。
陆守君冷着一张脸，很是淡漠。
但他知道已经说动这个人了，这个人内心活动越多，神色越淡，什么都不想只是生气的时候才会笑，也因为这个不亲民的属性，他是王室成员中被传最不好相处的。能看穿这一点的人，要么是心智单纯，要么是变态狂魔。
比如自己。
魏不器冷静地想到，内心十分无所谓地挨了一脚，“我不会碰公主的，一切按照流程来，你可以派人看着，我住神丘给你当人质。”
“你就是反悔了。”陆守君看破了一切，神色越发淡漠，“怎么，不是守方哥吗？”
“我错了，不要踩脸！”
秦安世最后还是同意了，“你可别后悔。”
清晨，正式命名为‘桐华公主’的女童转入大造，未通报异人集团紧急动了一台手术，体内夹带的三颗重塑国石完整地取了出来。
魏不器在手术室外拿镊子夹了一颗，问主刀的异人工程师，“有什么发现吗？”
“异人机体再生情况良好，但魂盒的设定里优先再生体表层，”异人工程师不断用手巾擦汗，“而且体表层完全仿生，血液肌肉血管都是人造肌体，好像，好像……”
“好像是为了快速恢复每次打开躯壳把国石放进去的手术痕迹，用复杂的类人体结构屏蔽国石灵气波动，完美的走私工具。”
魏不器替异人工程师说了出来。
大造的异人工程师低头擦汗，“要通知夫人吗？少爷。”
魏不器瞥了那人一眼，“关我妈什么事？手术费用我会给你的。”说完继续问，“内部呢？别跟我说是完全仿生。”
“功能性脏器集中在体腔上部，占体腔五分之一，重量极轻，其它的应有重量和空间腾给了一个改造过国石便携封印装置。”异人工程师深吸一口气，“那个封印装置是个旧版，固定点是焊死的，我检查过腔内焊点，电焊焊死在骨架上，就算更换脏器和体表层，骨架是换不了，我查了一下骨架的编号，和那具异啊，不是，不是是桐华公主在主人资产登记记录中的异人统一编号、和桐华公主的魂盒编号都不同。”
“拼装起来的啊。”
魏不器叹了一口气，把国石扔回托盘，“垃圾。”
“诶！”异人工程师吓得手巾都掉了，“少爷？”
“看走眼了，”魏不器不安而恼怒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开始来回踱步——只是把生魂抽出来锁进魂盒而已，只是把生魂抽出来灌注魂盒而已！
“魂盒是哪种？”魏不器问。
“天魄八零一，髓物质。”
“触点怎么设置？”
“原，原设置。”
“垃圾！”魏不器用力踹翻手术室外的垃圾筒，发泄后撑着墙平复下来，“真是低成本啊，削魂。”
这和他还有秦安世想的都不一样。
他们认为是异躯适应生魂，而现实是，生魂适应异躯，还不是整个异躯，魂盒而已——异人的拟魂和生魂的形状完全不同，前者是几何形，后者是自然形，他和秦安世在为自然形生魂如何严丝合缝地灌注烦恼时，有人直接把自然形削成几何形，灌注已有的魂盒里，再由魂盒控制拼装起来的异躯，弄出一个‘异人’来。
而拼装起来的异躯，触点是需要重新测量设置的，成本用全新的还高。
魏不器打赌，异躯里没有做触点——
就算是异人，也不会只在魂盒做触点。镜国这种灵域，妖鬼横行是很自然的，就算城市有各种屏障，但也不会大喇喇放着一大群人形偶人在街上晃等着恶灵上身。
只在魂盒做触点，在恶灵眼里就和魂魄出窍的人差不多。
“给我找。”魏不器轻声道，“公主体内应该有祛邪的法器，找到了，写报告给我。”
真是，一点也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