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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3

袅袅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眉头锁得更紧。

完颜宗廷一怔,悬空的指尖有些无所适从。

便是睡梦中,亦不让他碰她分毫么?

他摇摇头,神色有些落寞,只默然替她掩了掩锦丝被。

袅袅却一把打开。

只见她的小脸揉作一团,五官聚在一处。

像是在……害怕?

她的身子开始抖,越发厉害。不多时,双手亦开始胡乱挥舞。

紧闭的眼角,已然憋出泪来。

完颜宗廷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惶。

他一把锁住她的臂膀,只缓道:

“袅袅,醒一醒?敢是做噩梦了?”

袅袅哪里听话?只不受控地胡乱挥打。

完颜宗廷直惊着了。他从不知道,这个小娘子的气力如此大!

“袅袅!”他厉声高唤。

只见袅袅满头冷汗,面色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惨败。

“袅袅!你别吓我!”他喘着气。

“救命!”

忽一声嘶哑地高喊,袅袅霎时睁眼。

她粗喘着气,沉浸在惊吓之中,一时还回不过神。

完颜宗廷蹙眉凝视她,像个深情又担忧的丈夫。

“袅袅,”他试探着唤,“你,做噩梦了?”

袅袅闻声,肩头蓦地缩了缩。

她有些惊慌失措,僵直着四下看看。

直至视线落在完颜宗廷身上,方才舒了一口气。

“王爷!”她依旧惊恐未减,“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只听她兀自喃喃,可怜兮兮的。

“什么梦?”他蓦地心疼,“你别怕,我在呢!”

袅袅向床铺里缩了缩,双手抱膝,一双大眼试探着看他。

“是……是……”她欲语不语。

完颜宗廷听得心急:

“袅袅,你倒是讲啊!”

她又垂下头:

“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不讲的好!”

“我镇着呢!”他摇摇头。

袅袅默了半刻,方道:

“是薛老大夫,适才托梦于我。”

完颜宗廷一怔,神色中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袅袅遂接着道:

“他说,与我医病已许多时日。如今他去了,我却不懂感念,一张纸钱也不曾渡过。到底,到底令人生气。”

“然后……”正讲着,袅袅蓦地全身缩进,“他……他便来掐我!”

“王爷!”她不住颤抖,“袅袅好怕!好怕有鬼啊!”

完颜宗廷听罢,无奈叹了口气。

果然是怪力乱神之说。

他方道:

“都是无稽之谈。薛老大夫寿终正寝,高寿而去,又如何会向你索命?”

完颜宗廷轻轻扶住她的肩头,神情中俱是心疼之态。

他接着道:

“别多想了,也别怕,我在呢!”

袅袅心头一沉。

有你在,我才怕呢!

她依旧一副可怜神色,似是哀求:

“王爷,我明日还是去祭拜一回吧?否则,袅袅于心不安啊!”

完颜宗廷神色黯了黯。

他道:

“你是九王府的侧妃,何等身份?竟去祭拜一位大夫?”

袅袅咬着唇,委屈道:

“可袅袅就是怕嘛!莫不是,王爷愿意看着袅袅夜夜噩梦,夜夜睡不安稳么?”

她眼圈已然红了,紧接着道:

“这般耗下去,吃下的药也都白吃了,身子如何好呢!”

完颜宗廷一怔,抬眼望向她。

只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

袅袅端坐马车之中,一时有些恍然。

完颜宗廷就如此轻易地放她出府了?

不过演一场做噩梦的戏,撒个娇,耍个赖,他便许了?

思及此处,她有些坐立不安,只掀帘四处看来。

马车略微颠簸,此处已远离街市了。

青草离离,比宋地的更狂野恣意些。时有牧民,赶着牛羊而过,一片安宁祥和之状。

可袅袅却越发不安。

自己的四周,皆是侍从与侍女。

他们捧着香烛纸钱,纸屋纸人。一行人排排而立,一看便是祭拜的架势。

只是,他们将马车团团围住,恰似一堵堵高强,隔绝了她与那个祥和的世界。

她低头一声自嘲。

难怪完颜宗廷会放她出府。

如此严严实实,他又岂会不放心呢!

里三层,外三层,便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何况忽她?

只是,袅袅也并未想过要逃。

九王府有太多的秘密,似乎每一件都与自己息息相关。

她必须弄得水落石出。

她必须知道,自己是谁!

袅袅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目光越来越远。

薛老大夫那处,亦有秘密。

………………………………………………

一所小小的毡房之中,老妪身披麻衣,就着一方火盆,烧着为数不多的纸钱。

灵堂布置得简单又冷清。

事实上,除了一口半破的棺材,也未曾有甚布置。

既无丧幡,亦无灵位。

亡国之人,多是这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袅袅立在门边,却不敢走进。

成日见惯了宫门王府的华丽,如此灵堂,不可谓不震撼。

玉戈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只掩住口鼻,抱怨道:

“侧妃,咱们还是回吧!这地方,着实下不去脚。”

袅袅却似不闻,一动不动的站着。

这般凄凉,怎的如此熟悉?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苦楚,好似自己也经历过。

这便是所谓亡国之痛么?

袅袅叹了口气,半回头,只道:

“你们别扰了人家,我自进去便是。”

玉戈一怔,忙劝道:

“侧妃,王爷说了,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啊!”

袅袅瞥她一眼:

“大门敞开着,我还能跑了不成?”

“倒不是这个意思。”玉戈有些委屈,“王爷不过是担心王妃。”

“待我回去,叫王爷第一个收拾的便是你!”袅袅轻哼,“听不懂吩咐的下人,要来何用?”

见袅袅神情并非玩笑,玉戈直有些怕。

“那……”她不情愿道,“侧妃当心。”

袅袅也不理她,轻叩了一下柴门。

“夫人,晚辈是来祭拜的。”她轻声唤。

老妪烧了一张纸钱:

“贵步临贱地,当不起。”

她虽如此说,言语中却无丝毫卑贱之态。

反而,自有一分傲骨。

袅袅深吸一口气,跨进毡房,渐行渐近。

至老妪身旁,她不自主地,竟行了万福。

待起身时,袅袅才猛然惊觉。

这,是汉礼啊!

老妪余光扫见,皱纹满布的手,忽悬在半空。

愣了半晌,她方道:

“是故人?”

故人。

故国之人。

袅袅紧闭着唇,一时不知言语。

她望向那方半破的棺椁,神思戚戚:

“是病人。”

老妪一怔,缓缓抬起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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