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魁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动。
他相信吕道长即便不是那个引开他的人的对手,也足以全身而退。前院那香樟树下的站立的黑衣人,显然实力要更高些,钟魁沉静以待,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时间掌握在钟魁的手里,黑衣人不可能一直在那干耗着。钟魁以不变应万变,他甚至给自己添了点茶水,等着对方发动的那一刻。
蓦地,黑衣人动了。
不见黑衣人有所动,一颗石头以奇妙的弧形角度射向一侧落地窗,哗啦一声巨响,巨大的落地窗钢化玻璃碎成无数片,其身子却从另一方向奔向正门。
声东击西!
防盗门如同纸糊一般,被那人轻轻一推便轰地倒在地上。此时,落地窗的玻璃破碎发出的清脆响声,并没有骗到钟魁,闯入之人也没在落地窗前发现钟魁的身影,而钟魁原先坐着的沙发上凭空消失。
黑衣人颇为惊讶钟魁的反应,全神戒备着,忽然抬头,只见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上,一个身影向黑衣人头顶击来,正是钟魁。
“啊!”
黑衣人躲闪不及,惊慌之下脚下又被茶几绊了一下,堪堪躲过钟魁这一击,十分狼狈。
是个女人?
“喂,你谁啊?咱不欠你钱吧?”钟魁问。
“废话!”对方故意改变嗓音,但仍听得出来是个年轻女子。黑衣女子猱身向前,瞬间攻到了近前。
凭心而论,这女子的武技十分精妙,其路数大约属于贴身短打的功夫,利用拳、膝、肘、肩,瞬间发力,角度刁钻,相当凶悍。
但钟魁看来,这真是花拳绣腿,绵软无力,他有心看她如何表现,见招拆招,却让她连自己衣裳都挨不着。
那黑衣女子渐渐失去了耐心,在她看来,钟魁就如同一片大海,任她这小舢板折腾,掀不了什么浪花。
蓦地,钟魁看到的场景变了。
仿佛置身于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触目所及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天寒地冻,就连天空中的太阳也变成灰白的样子。茫茫雪原之中,却没有丝毫的声音,白色耀眼的光线刺痛人的双眼。
体内的血液似乎都要被冻住了,一股来自体内深处的极寒笼罩着全身,寒入骨髓,并由内而外,向体表扩展,钟魁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皮肤变的僵硬、龟裂,似乎强行一动,连整个身体都会四分五裂。
不,这是幻觉,是对手营造出的一个小世界。
钟魁伸手一挥,他的元神强大,只不过刹那间,神识便恢复清明。
仍在别墅之中,仍处在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景,毫无心理准备,这种无比逼真,甚至能控制别人的心神和意识的幻术,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他。当他反应过来,这个冰冻世界是无法困住他的神识。
黑暗中黑衣女女还蒙着面,露出的那对眸子忽然异常明亮,似乎感到十分意外,她双掌极快地往钟魁胸口推去。
钟魁来不及思索,双掌迎了上去,下意识地觉得有异。
对方除了幻术,似乎还习有一种特别的功法,钟魁感觉自己如同撞在了一座冰山,打了个冷战,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双掌,迅速通过双臂,直入自己的体内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侵入自己经脉。
钟魁并不惊慌,相反他感到一丝兴奋,因为他的血脉本就是九阳血脉,九为极数,九阳血脉意味着他不惧任何习有阴属性功法的对手,天生相克。他体内强大的血脉,立刻反制,不仅迅速地克制住侵袭而入的寒意,甚至顺着攻来的方向,迅速反攻过去。
磅礴的真气,轰然直入。
“啊!”
黑暗中,黑衣女子根本就没想到钟魁能很快从她营造的幻境中醒悟过来,更没想到钟魁强大的实力,她惊呼着被击飞出去。
这一瞬间,钟魁这才使出自己真正实力的八成功力,对方挺机敏的,心知不妙,在钟魁反击真正到来前就已经准备撤退,但被钟魁强大的真气扫中,哪怕没有挨实了,这次起码也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钟魁闻到了鲜血的气味,她受伤了。
钟魁追了出去,对方借着夜色,逃之夭夭,客厅、窗户下和院子里留下几滩鲜血,怕是伤的不轻。
这时,终于电力终于恢复了。
锦毛鼠和赵雪早就被楼下的动静惊醒,等他们下了楼,事情已经解决,只留下客厅一片狼籍。
“出什么事了吗?”赵雪连忙拦着钟魁问。
赵雪因为在别人家做客,并没有带睡衣,穿着自己贴身保暖内衣,虽然并没有露出不该露的,但因为贴身穿的,曲线毕露,十分惹火。
钟魁觉得她要是穿这身拍个保暖内衣广告,一定很火。
“没事,来了俩毛贼,吕道长追出去了。”钟魁解释道。
这几年游历,钟魁的心境越来越宁静致远,可以做到古井不波,但唯有“**”二字,时不时地困扰着他,这也是他九阳血脉唯一的缺点。
见钟魁毛发未伤,赵雪这才放下心来,钟魁只得多费了不少口舌,将她劝回休息。老崔却跑到外面,弄醒自己的保镖,少不了一顿乱骂。
这时吕道长回来了。
“那人轻功厉害,我追丢了。”吕道长有些泄气。虽说他步入凝气境后,也可以做到奔走如飞,但毕竟没有专门练过这方面的武技,在技巧上有所欠缺。
“道长,那人是什么路数?”钟魁问。
“抱歉,那人无意跟我交手,只是仗着轻功一路奔逃。”吕道长摇摇头,看了一眼脚下一滩血,道,“跟你交手的那人呢?那人受伤了?”
“此人似乎修行一种极阴的功法,但并不是那种阴毒的路数,反而相当厚重和堂皇。她只是功力不济,恐怕才刚刚步入凝气境,功力跟我差的太大,太过自信,反被我所伤。”钟魁道。
“极阴功法?这就比较难以推测了,历数天下,修行这种类别的门派很多,就连紫阳观也有一种,只是未听说过紫阳观有人专门练习这类功法。除紫阳观之外,最出名的当属天山派。”吕道长道。
“天山派?”
“天山派可谓是根正苗红,此派祖师乃北宋名将杨继业之后杨继明,此人幼时于太行山从师于晋葛洪真人所创‘丹鼎派’的第九代传人五世光真君。后因避战乱,远遁西域隐居,习武练功,修心养性,参悟玄玄。杨继明之子杨延天和同隐天山之‘神霄派’王文卿真君之徒萨守坚同修参悟,一起创派并制规,因地而名为‘天山派’。据说萨天师一天坐观天山冰雪,忽有所悟,而创下‘天山圣雪功’。所以,天山派也算是神霄一派的分支,由她跟你交手的情况看,这一派似乎并没有雷法传下来,雷法威猛,否则你也不会如此轻松击伤她。”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对方似乎能创造一个诡异的世界,幸亏她实力不济,否则我都要困在当中了,我以前真的没听说过道法还能这么用?”钟魁道。
“小世界?”吕道长大吃一惊。
同时,这也突显了吕道长对钟魁有些疑惑的方面。一方面钟魁对修行有着深刻的理解,有时候偶尔一两句精辟论断,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另一方面有时他觉得钟魁真是门外汉,对一些浅显的东西一无所知。
“这属于‘术’的范畴。”吕道长道。
“术?”
“对,许慎《说文》:‘术,邑中道也’,引申为技艺、方法。道为术之本,术为道之末。术本身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你看民间那些有关妖魔鬼怪的故事,大多也都是江湖异人制造出来的幻境。能够营造出一个小世界,这就是术的范畴,按理说,你也应该可以。”
“我应该有吗?我师门真的没有教我啊。”钟魁恼道,师兄给他留下不少影像资料,记载着师兄毕生所学,钟魁囿于精力有限,但每一份他都看过,是真的没有。
他蓦然想到,自己修行的是龙象伏魔功,号称斩妖除魔,那么一切魑魅魍魉都不在话下,只要修行到家,天生就不惧任何幻境,所以就不存在要学习这一门道术。
吕道长脑门上显出一道黑线,真心不能理解,只是猜想钟魁这一脉大概跟其它门派一样,也有不少失传的经典。
钟魁又忽然想到了李玉儿,他将那块黑色奇石取了出来。吕道长恍然道:
“你怀疑是那位李玉儿和她的那个经纪人?如果她真是天山派的传人,那倒也是修行界的一件幸事,说明天山派还没有亡。”
“**不离十吧,正好李玉儿也自称是天山省人。道长,你见多识广,看看这石头到底有什么来头?惹得李玉儿一个娇滴滴的美少女要化妆来抢。”
吕道长笑道:“明明是人家花钱买的,你偏要夺人之美,也怪不了别人!”
钟魁佯怒道:“道长,咱是一伙的!”
两人盯着那黑色石头看,见它表面光滑如镜,看上去像是玉石之类的,用指叩之,又发出类似木头的声响,十分古怪。
这不应该啊,钟魁想到自己当初正是因为某种不可描述的吸引力,循着感觉,才见到这颗奇石的,这其中必然有某种他现在还未发现的因素。
突发奇想,他将手掌置于其上,分出小股真气,缓缓地注入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