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太医说,根据我的描述是一种碧绿色的四脚蛇,但这种蛇也只出现在非常酽热的地区,绿色是它们的保护色,如果在冬季被意外招唤,受惊,极易对人类发动攻击,且其毒性基本无药可解。我一直不知道秋儿是如何解得的!"欧阳剑羽边喝茶边以指击桌。
"那是不是有高人给她从中指点啊?"
"我一开始也做这种考虑的,但我姑姑的心疾之症你是知道的,我这位姑姑患有心疾之症已经好多年了,为此寻医问药多少年,终是无所缓解。自遇到秋儿后,她就只常替姑姑调配些药方来吃吃,姑姑现在的身体,上次你也看到了,如何还是以前那付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她自己都对秋儿佩服的要紧呢!并且我还有种感觉,她不仅能治愈姨娘的病,如果她愿意的话甚至还能治愈枫儿妹妹的病,只是看来有些麻烦,她不轻易许诺。"
话说到这种地步,萧敬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听秋儿的语气,似乎有治好枫妹妹病的把握,但她却好象不愿意主动接手治疗枫儿。"
"或许是咱们银子出的不够?"欧阳剑羽似笑非笑的说道。
"方某只是粗通医术,据我所知,医术高明的大夫不仅能查出患者自身的病患,就连是不是足月这种事情也亦是能摸个一清二楚的。必要时候还真需要这位秋大夫来帮呢!"方先生也插话说道。
提起秋儿,欧阳剑羽心里就象涂了层蜜,涌入舌尖是细细密密的甜。一时心情大好,忽又想起秋儿午时未吃几口食物就匆匆离去,尚不知在何事不快,又不知她此时正缩在哪里生闷气,心里就有些郁闷,一时气结,遂说道:"看样子天要下雨了,我出去转转,你们两个先研究一下益州的事情,看他们都与朝中什么人有来往。"
二人只当他是嫌天气闷出去闲转一时,哪晓得他此时心里存了幽会美人的私心。
欧阳剑羽住的地方离秋儿的客房不远,没转几个弯倒到了,人未到前就瞧见月儿正在门前左顾右盼的,遂上前问道:"不在屋里侍候小公子休息,出来做甚?"
月儿慌慌的深施一礼,说道:"小公子午时出门,一个人去闲逛了,看她中午没吃几口东西,奴婢便回来替她准备了几样水果点心,以备小公子饥饿时候填填肚子,不想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见回来,想她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要去那里找寻。"
欧阳剑羽一下也有些心急,若大的陆府,随便找个地方窝起来就不容易找,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人能躲哪里去?
看现在已经过了寅时,用不过多久就是晚膳时间了,还不见她行踪。
便说道:"你就在这里等吧,那里也不要去,我去四下去找找。"
欧阳剑羽是个聪明人,陆府再大亦及不上皇宫的几分之几,秋儿与这里的人素无来往,自是不会钻进那个熟人的屋子中,唯一的去处便是附近的花园啦树林中。因此,他转来转去就转到了那处几近荒废的旧花园,遥遥地就看到身着一身浅色男装的秋儿,负手立于荷花塘边静静地看那一池妖娆色,在阳光的映射下,脸上洋洋着金色的光芒,看在眼里心下便觉得十分喜欢。正待开口,听得秋儿在呻诺两句古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听入耳中,嚼入嘴中,真真的好句子,不想看似不拘小节的秋儿尚有如此才学,遂抬手轻拍了两下。看秋儿一脸羞色的抬首看他,心里更是喜滋滋地。
用罢晚膳,天色已是向晚时分,烟粉色的霞彩伴随着落日正一点点褪尽,明净的天空渐渐渗入一抹烟黑,逐渐地逐渐地,远处地野狼山被大团大团的黑雾所笼罩。秋儿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心事,似是被这逐渐暗沉的天气所覆盖,良久沉默过后,长叹一声。起步对月儿说道:"去萧夫人那里看看吧!"
月儿看她心情不爽,没有吱声,只是紧随着她。两人缓步前行,身旁时不时有匆匆而过的仆妇丫环,均不是相熟的面孔。行不多时,便到了萧夫人所在的住处,萧夫人早已过用晚膳,正坐在屋外的长椅上,枫儿小姐坐在一旁,细心地替娘亲边擦手边絮叨家常。见秋儿进来,枫儿小姐显得极为开心,竟然无有了日里所见的羞涩,此时正起身笑道:"我们正说着秋大夫呢,可巧就来了!"
"呵呵,不知道小姐正在说在下什么?"秋儿与枫儿小姐以前虽无交往,但平时看到却感觉分外亲切。
"娘亲说用了你的药,感觉眼睛分外的清爽,我正对她说兴许用不了两月时间便会大愈了呢。"真是个会说话的丫头,人家都说姑娘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可真是的,也只有做女儿的方能说出如此体贴的话。
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萧夫人好善乐施,于人为善,即是天神都会为之所感动的。意感天,康复的日子还会远吗?"
两个油嘴子,就会哄我一个老婆子开心。"萧夫人听的笑逐颜开,心情一下子竟是大好。试想,有哪个病人不想自己早日康复呢?
接下来,秋儿开始给萧夫人进行按摩,其实这种手法极是普通,平常人只要用心就会学会。秋儿的手白天受了伤,这会儿又被欧阳剑羽裹了两重白纱。自打秋儿进得门来,枫儿的眼便有意无意间一直在秋儿的身上打转,如此明显的包扎又如何看不清楚呢?
不自觉间枫儿眼里一抹心疼之色一闪而过,继而说道:"秋大夫如何伤了手?"
秋儿看一眼自己受伤的双手,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的"说着话继续替萧夫人按摩,说不疼是假的,任这血肉之躯,在替萧夫人按摩的时候一起一伏地分外疼痛。这倒也时刻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份,心里想着不觉苦笑着咧了咧嘴。
枫儿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心看她的伤楚,便小心的说道"秋大夫教我,我替娘亲按摩吧!"
"枫儿小姐也懂按摩之术?"秋儿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问道。
"久病成医,说不上精湛,皮毛还是粗懂一二的。"看枫儿小姐跃跃欲试的样子,秋儿手指也确实疼痛,从白纱的缝隙中,竟似乎还渗出了一丝丝血色。于是,便手把手的教习枫儿如何实体操作。因为同为女儿之身,秋儿倒不觉有何不妥,倒是那位枫儿小姐,两人手指相触碰时,脸倏地便红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色。
枫儿小姐其实是很聪明的,学的极快,萧夫人很享受的接受着女儿的按摩。不过,因为一直未点燃自己所熟悉的安息香,萧夫人开始有些莫名的烦躁,秋儿看萧夫人的心绪一下子开始不稳定,便叉开话题说道:"既然大家无事,我给讲个故事吧!"长夜漫漫,甚是无聊,大家立时提起了精神,齐声说了个"好"。
秋儿呷一口桌上的热茶,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了一个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秋儿不是说书的出身,但凭着过目不忘的先天优越条件,把个故事添油加醋的讲了个滴水不漏。临了还加了个番外:战争结束后,天下太平,皇上因表其功大行赏赐。使得原本清贫的花家,一夜暴富,花木兰亦与心怡之人喜结良缘,一年后生下一双儿女,自此过着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但凡女人都极容易被悲剧左右情绪,总喜欢在千辛万苦之后觅得真善美,萧夫人此时心绪烦乱,自然不能给她创造不良的心理环境。所以秋儿在故事中虚构出了一个与花木兰一起从军的心上人,两人在战争的考验过后谛结良缘。秋儿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故事搞定,萧夫人听得心里乐融融地,最后还想再讨论一下剧情,秋儿见按摩工作已经结束,便制止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请萧夫人安歇吧。不待萧夫人阻止,便出言告辞,带了月儿离开别院,起身回到自己的客房。
夜很静,亦很美。如水的月华一瀑而下,倾泄在书桌上,床帐上,甚至屋中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点燃蜡烛,秋儿独自蜷缩在椅子上,任由月华洒在她如玉的洁静面宠,静静地,无声无息。人人都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而自己却不知道家在何方。石洞三载,满心思念的是那座虽然不是太温暖的狼府,那里起码还有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娘,还有疼自己爱自己,一直陪着自己玩大的二哥哥,可如今都没有了,从大长老那斜刺入胸的那一剑开始,她就没有了家,没有了可以思念的温情,忽然感觉没了思念犹如没了希望一般,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
就着月辉,探手取过几畔的火熠子,点亮烛火,提笔研墨写了一篇《忆江南》:
相思月,最恨是吴天。春看卷云舒碧水,秋怜残叶入诗篇。未见旧梦还。
落墨甫定,闻得屋顶有一声极细微的脆响,若不是习武之人,断听不到这声异响,秋儿一愣,便闻到一股极微淡的气息萦入鼻梢。
显而易见的是有人在房顶窥视,而且时间已经很久了,也许在自己还未回到的时候,便已经在了。如今,眼见得她提笔写东西,想仔细察看,不经意间才触响了房瓦。并且那淡的几乎闻不到的气息,瞬间令秋儿喉头发紧,一股酸涩瞬时萦上眼眸,不用过脑子她都知道是谁来了。狼府的二王子白洛克,那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二哥哥。
此时,他这又是来做什么?难不成知道了那天的事,今天又来追杀于她?
看来他们这北疆的保护神亦不过如此,连堂堂的陆将军府都敢闯,真个是不怕触了天怒,不过谁又知道天帝是个什么态度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论及武艺白洛克自是比她高上不知道多少倍,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心里想着,不觉冷哼一声,吹熄了灯烛,开口说道:"躲躲藏藏不是你二殿下你的风格,既然来了就请下来吧!"白洛克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打听到秋儿在陆府暂住。遂掩了众人耳目,趁着夜色来一探究竟,初见秋儿坐在月色中,双手抱肩,脸上露出的神色,时而痛苦时而无奈,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悲凉,心里就是一阵酸楚,这个他从小疼大的妹妹。三年未见,在白府一见,却陌生的象个路人,不,简直是比路人还要路人,那感觉见了他比见了牛头马面更让她感觉恐怖。刚见她又运笔写字,想看看她写的内容,不意竟惊魂未定动了她,又见她怔愣片刻,才开口迫问。
白洛克足尖微点,轻飘飘落地,见窗子开着,也不走门了,径直从窗子里跳入房屋,一连串动作完成不过眨眼时间。秋儿不冷不热地说道:"二王子的武功越发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白洛克听着如此陌生的话语,也不答言,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秋儿。
此时的秋儿倒也不喜不惧,亦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昔日亲密无间的二哥哥,看他较之于那天相见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心里想道:看来爱情的力量就是伟大啊,瞧这病好的有多利索。白洛克看她一直用疏离且陌生的眼神漫不经心的轻瞟着自己,心里越发没底了。
于是哑着嗓子开口问道:"秋儿妹妹,这三年来一直没有你的下落,如今回来了,不回家倒也罢了,为何连个口信也不捎一个给二哥哥?"
秋儿一脸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个丰神俊骨如仙人的青年男子,看他幽深眸子里贮着的一汪沉痛,不似撒谎。
低转头,两行不争气的眼泪簌簌下落,亦不强辩。径直坐在榻前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别人前来取我性命,打不过,我也会想办法逃脱,若是昔日的二哥哥前来,就有所不同了。我不会逃脱,一来是因为我跑不过你;二来是我这条命本就是狼族给的,既然想要就拿去好了"
白洛克象是受了极其猛烈的重创一般,脸上竟是一时的错愕相互重叠着,竟有了些狰狞,苦笑一声说道:"秋儿妹妹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要杀你?我是从小呵护你长大的二哥哥,如何会对你下手?平时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戳你一下,又如何无缘无故的夺你性命?"
秋儿心里虽然难过,但亦是个聪明人,听他说话不象有假,且她自己本身就不相信二哥哥会派人来杀她,更何况他自己?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个误会估计亦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的,于是便负气问道:"既不想杀我,来此做甚?"
"我想自己的妹妹了,难道也不能来看看吗?这三年来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我也不知道,我思你想你,为你夜不能眠,一闭眼就看到你被人家欺负的样子,如今见了面,却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你让二哥哥情何以堪?"白洛克说的急,嗓音是越发的嘶哑了,忍着心痛,强行吞咽了几近下落的泪水。
秋儿看白洛克动情,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思前想后,终究想不出狼族杀她的动机。要杀人总归不会凭白无故,即便是狼后再不喜欢自己,都无动过杀她的念头,若是早存了此等念头,自己还能活到今天吗?若说她是个不吉祥的人,更是子虚乌有的事,简直是无稽之谈。看月已偏西,天色已然不早,也不想为此事浪费脑细胞,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只要狼族别一直揪着她不放就行,她还不想死,虽然孤单虽然无依无靠,和前世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不想死,并且她还很怕死,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目前住的愿望就是,只要狼族不再追杀她就行,不然,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狼爪。而现在这个正在痛定思痛的二哥哥明显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猴王杰克相救,只怕我早已经惨死在了大长老的剑下。我也不想多说,当时他们开出的条件就是,只要我不在狼族面前出现,就免我一死,我受了极重的伤,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算来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活下来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既然活下来了就不想死。二哥哥若是还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就请放我一条生路。只要当做从未认识过我,我就会感恩不尽的了。"秋儿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心里忽然就开始闷闷地痛,遂不管不顾地合衣躺于床上,眼泪无声的顺着她皎洁的面颊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