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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秘密

柳泽娇刚刚穿上一只绣鞋,另一只还没有穿在脚上,蓝香已经抱着方瑾盛进到了屋里。

“可累死我了,没想到小少爷睡着了这么沉……”她一边把方瑾盛摆平放在炕上,一边用力甩着胳膊,还一边若有意似无意地打量柳泽娇。

柳泽娇面色一红,以袖子虚掩地遮在两只哭肿的眼上,笑着往炕上让蓝香,“蓝香姑娘快快请坐,”仿佛为了掩饰尴尬似的,她又责怪地看着随在茹姑后面进来的乳母慧娘,“慧娘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远的路,就只让蓝香姑娘一个人抱着少爷,你是干什么吃的?”慧娘的脸一红就呐呐地低下头去。

什么解释也没有。

蓝香就笑着替她解围,“快别这么说她。是老夫人不放心她的宝贝孙子,再三叮嘱我要安然地把他送过来。”她朝着熟睡的方瑾盛努嘴,“你说有老夫人的这番话,我怎么敢假他人之手?就是慧娘抢着要抱,我也不能松手啊?”说完,她捂着嘴悄声地笑了起来,好像怕吵醒孩子似的,使劲压抑着声音。

柳泽娇就吩咐茹嬷嬷,“快去给蓝香姑娘拿水果点心……”茹姑转身而去,她又笑着对蓝香道,“虽然姑娘在老夫人那里不缺这些吃的,但是到了我这里,我可就是东道主,姑娘你说什么也得赏我这个脸,吃完了再走。”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从来不曾有过的谦卑,听着相当的别扭。蓝香不自然地笑了笑,跟她客气地道了一句谢,然后才偏着半个身子坐在了炕沿上。

这个柳姨娘平时并不是多坏的人,只是有点不爱跟人搭言的毛病,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她不由也在心里暗暗为她掬了一把同情泪。

茹姑拿来了四样果子点心,蓝香每样各自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清茶,便起身跟柳泽娇告辞走了。

回到上房,酒席已撤,老夫人正坐在宝座上跟儿子媳妇们说话。

看见她进来老夫人老远就冲她招手,“怎么样?路上他醒了没有?”她指的是方瑾盛。

蓝香便一边躲着地上奔跑腾挪踢藤球的孩子们,一边笑着上前回答,“没醒,睡得可沉呢,就连凌府里发出那么大的炮仗声,都没有惊醒他。”老夫人听了就笑起来。

李锦玉笑着簪了块苹果递到老夫人的手上,“怎么样?我说没事吧……”她又回头对蓝香说道,“你都不知道,老夫人她听了凌府里传来那么大的炮仗声,吓了一跳,直说惊着了她的宝贝孙子,立时就要派秋绿过去看看。还是我们好说歹说,她才作罢,这不正心慌地等着你回来呢吗。”

老夫人就接着她的话音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埋怨道,“你们说凌府里那几个才总角的小子,他们怎么就那么淘气?从昨夜吃饺子放鞭开始,他们就没一刻消停过,一会放个二踢脚,一会放个两响的,把人给吓得这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就没个肃静时候。”

方仲君听了就笑道,“凌侍郎是有名的惯孩子,这若放在别人家,恐怕早就说说孩子们了,可他不一样,恐怕孩子们淘气,他还要笑着夸奖夸奖。”他说完,屋里的几对年轻夫妇都心领神会地对看了一眼,李锦玉和甄氏就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九卿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凌侍郎是个什么人。

李锦玉便停住笑向她解释,“这凌侍郎可是个妙人。他是大夏皇朝丙寅年的进士,因其外祖又是咱当朝的宰相,所以他中了进士后大受其祖盟荫,不几年的功夫就把他提升为从二品的刑部右侍郎……而更妙的是,他至今只娶了一房原配夫人,妾侍全无。据说他很宠他的夫人……”她说着,看了方仲君一眼,“所以,爱屋及乌,连他的孩子们他也给宠得上了天。”

方仲君却在旁边笑道,“他宠孩子是出了名,但你说的也不尽然,据我看来,这个凌侍郎可是有真材实料的……”

方仲威便在旁边点头,“大哥说的倒也属实……”

于是话题就被扯到了凌侍郎身上,等把他说完,蓝香才又接着刚才的话回道,“奴婢把小少爷放在柳姨娘的炕上睡了,乳母也跟着在柳姨娘那歇下了……”她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每说一句话就要看上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恍若未觉,慈眉善目地听完,对她摆了摆手,“让她跟着睡一晚也好,明天就要把他接到我这里来了,再想要跟着他娘睡……”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了话头,好像觉出自己的失言似的,她朝九卿看了一眼,“再要在柳姨娘的屋里住也不可能了。”最后这句话说的声音很轻。

九卿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这里的等级制度怎么定的,侯门大府里的规矩她更是懵懵懂懂。既然老夫人有此一说,那肯定是有其原因的了。对此她不便表态,在老夫人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她便轻轻地把头垂了下去。做回避态度。

蓝香瞅着老夫人欲言又止,老夫人暗暗给她递了个眼神,转移了话题,“你先下去吧,这里有这帮小丫头伺候着就行了。“

蓝香犹豫,李锦玉就笑道,“老夫人都开尊口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然后用力点了一下她的肩膀,“放心吧,娘这里有我们伺候着,你难得早下去一会,有这机会还不快好好利用?”她又瞅着老夫人笑,“再不下去,小心有人要反悔了噢?”

老夫人用手指点着她,笑骂,“就你个猴儿会做人情。这上上下下的人情,都叫你做遍了。我倒成了你的马凳子了。”意思是李锦玉借着她的话当铺垫做好人。

一句话逗得屋里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都笑了起来。连在各人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也都抿着嘴轻声地笑。

蓝香便在众人的笑声中,和李锦玉的推搡下,笑着退了下去。

说了一阵话,老夫人露出乏意来,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皮也粘涩涩的将合未合似的,方仲君等人便趁机告辞。

人们走尽之后,蓝香又重新回到老夫人的屋里。老夫人这时已经梳洗完毕,正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见蓝香进来,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指着小杌子让她坐下。秋绿知道她有话要对老夫人说,就找了个出去看炭盆的借口退了下去。

蓝香便悄声跟老夫人回道,“柳姨娘哭过了,奴婢去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红红肿肿的,手里攥的帕子还有湿渍……还有那个茹嬷嬷,看起来也像哭过的样子……”

老夫人听了便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然后便默然不语,睁着眼睛去看顶棚上的豆绿承尘。

蓝香起身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见她再无话说,便准备悄悄退去。

今天是秋绿值夜,老夫人跟前用不着她。

刚刚起步,就听到老夫人轻喃的声音,“你说这孩子命得有多苦,早知道仲威没事,或是她晚去几天卧佛寺,她也许就不用受这个委屈了。”她指的是柳泽娇自请下堂的事。

对于主子的事蓝香不好置喙,她只得迎合应和地回了句,“是啊。”然后便又站住了身子。

老夫人又接着道,“我只是可怜她不易,细说起来也算是我们仲威对不起她。你说这都成亲六年了,孩子都快满四岁了,我们仲威在家待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她伸出手来屈着手指算,“成亲的第一年他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月……第二年他也只在家住了一个月……第三年老侯爷{他在老侯爷的陵前守了三个月的孝,然后又去军营……第四年他回朝堂受封在家呆了一个月……第五年他没回来……今年是第六个年头,你说他又出了这样的事……”

蓝香静静听着,并不言语。知道老夫人这是在向她发牢骚,并不指望她应答什么,她只要做个忠心的听众就好。

老夫人说道这里,咳了一声,蓝香急忙去炭架子上倒了盅温水,递到她的手上,老夫人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这事倒也怨我,不该听了那法钵和尚的一番话,松了心情,往朝堂上书,求皇上给赐婚……”说着,她长叹了一声,“……早知道我儿没事,就不会为了给他保命走赐婚这一步路了。”

蓝香听了脸色遽变。这是涉及到主子家里的辛秘大事,如今老夫人急糊涂了才把它拿来当牢骚发,如果到明天她醒腔了,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件秘密,那也许明天就将成为自己倒霉的日子。

如此一想她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地接过老夫人手中的瓷盅把话题岔开,“老夫人,您不是也顾念到柳姨娘了吗?不是您在三夫人的面前为她说了情,三夫人才同意让柳姨娘为贵妾的吗?”

老夫人的话题被引开,她这才发觉自己跟一个丫头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有些懊恼,于是冲蓝香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蓝香如在悬于一线的山崖上捡了条命般,急忙给老夫人行了个蹲礼,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

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九卿一早就被三姑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她睡眼惺忪地任由三姑和青楚两个人给她倒腾。

刚梳好头就见绣缘在门外掀帘往里探头。九卿打着哈欠问她,“怎么不进来?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三姑便在铜镜里对着九卿使了个眼色。

九卿在镜里跟她眨了眨眼,才若无其事地回头问已经掀帘进来的秀芬,“到底什么事?”

秀芬面现犹豫,眼睛盯着三姑一圈一圈为九卿挽发的手,直到三姑用丝绳把已经盘在头顶上的头发固定住,她才试探着开口,“是柳姨娘,她在外面等着,说要见您……”她小心翼翼地瞄着九卿的脸色,又不安地往沉着脸一直没有做声的青楚身上看了一眼,才把目光低低地盯到脚前的地上。

“哦,让她进来吧。”九卿的头被三姑固定住,无法转动方向,只得像木偶一样,嘴巴上下动着吩咐秀芬。

秀芬答应着转身而去。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青楚小声嘀咕了一句,在那面折叠九卿挑剩下的衣裳。

三姑拿起一只双蝶戏蕊的赤金簪子在九卿发髻上斜着插下去,然后眯着眼左右端详了半天,依然拿不定主意似的,她招呼青楚,“过来看看,”她把手中的另一只紫玉兰嵌银珠的双股钗也一起斜插在九卿的发髻上,“你看是这只蝴蝶的好看,还是这只玉兰花的好看?”

青楚便指了那只紫玉兰的,“这只好看。你看小姐今天穿了藕合色的褙子,正好配这只顺色的玉兰……看着高雅清爽,而且素淡好看……”她一一跟三姑品评。

三姑却皱眉道,“会不会太素淡了些……今天可是小姐第一次回门的日子,穿得最好富丽一点,戴得也要亮堂一些……”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好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江家人……”

刚说道这里,就见帘子打开,秀芬已引着柳泽娇进来了。青楚急忙捅了捅三姑的胳膊,三姑立时就住了口。

柳泽娇上前给九卿行了一个蹲礼,“姐姐安好。”语气不冷不热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九卿指着旁边的绣墩,示意她坐下。柳泽娇微一犹豫,欠着半个身子坐到了绣墩上。

“不知柳姨娘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九卿开门见山地问。

她一会还要早走回娘家,路上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还要挤出时间来去看三姑的家人……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时间紧的没有一丝空余,所以她不想在柳泽娇的身上耽误时间。

柳泽娇双手交叠地放在膝上,轻声慢语回答九卿的问话,“夫人,今天是贱妾回娘家的日子。”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下文。

九卿掀眉看着她,并不言语。

谁不知道今天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她如此地卖关子,到底为何?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难道还要等着人来猜不成?

她可没这个兴趣。

九卿不言不动地等着她说下去,这边三姑早已得了她的眼色,催促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不走,老爷太太又要在家等得焦急了。”

柳泽娇听了就脸色一红,她慢慢起身,对着九卿行了个侧身礼,“贱妾倒是忘了,姐姐也是今天回门的日子……恕贱妾无礼……那贱妾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来此是什么目的。

九卿淡淡地吩咐青楚,“送送柳姨娘。”柳泽娇的身影便滞了滞,只是脊背挺得更直,走起路来的姿势如风拂细柳,虽柔却不弯。

青楚随声往外送柳泽娇,九卿沉住气,一句话没说,根本没问她此来是什么目的。柳泽娇走到帘前顿了一顿,然后便决然掀帘而去,头都没有回一下。

“走吧。”九卿招呼三姑和青楚,一面走一面又吩咐秀芬,一会将军起来,你着人好好伺候着。”

秀芬低低地应“是”,然后恭恭敬敬地低头送九卿主仆三人出去。

临出门前,九卿突然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秀芬心头一凛,立刻脸上堆上谄媚的笑,紧走几步,抢着接过青楚手中的帘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恭声道,“夫人您慢走。”再把目光投向青楚,讨好地笑了一笑。

青楚冷着脸不搭理她,径自跟在九卿身后扬长而去。

秀芬便讪讪地撂了帘子,一个人站在帘子外面发起怔来。

待九卿主仆的身影消失在穿堂的尽头,穿山游廊的是拐角处忽然转出柳泽娇的身影,她急急走到秀芬面前,晃了正在发呆的她,“她们走了?”

秀芬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笑容,“嗯”了一声,拉着柳泽娇就往正厅里进。柳泽娇略微犹豫,秀芬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军还没起来呢,你站在这里一直挨冻不成?”说完,不由分说便拉着她掀帘进去。

一边引着她往太师椅上坐下,一边不解地问,“方才您为什么不跟夫人说出你来此的目的?”

柳泽娇轻声一晒,“她们既然忙着要走,我何必再跟她请示?跟她说了,莫若亲自来求将军。”她接过秀芬递过来的茶轻轻地在手里攥着,盯着茶盅上方徐徐漂浮的热汽,眼睛里也跟着氤氲上一层湿意。

秀芬又给她端上来一盘炒瓜子,放在旁边的地几上,然后轻声道,“姨娘您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将军醒了没有。”

柳泽娇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秀芬看得分明,眼中带笑地调侃她,“姨娘你紧张什么?你和将军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柳泽娇听了脸腾地红了。

秀芬嘻嘻直笑跑着往东面的卧房而去,刚到帘边,帘子突然由里面被人撩起,秀芬猝不及防,一下子便撞到那人的身上。

她惶惑地屈身下跪,“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话中已带了哭音。

在主子内室里还这么毛手毛脚,没有规矩,一旦被管事嬷嬷追究起来,不被鞭打也会被贱卖出府,这两种结果都很令人发指。所以她逃脱此命运的微一希望寄托在将军身上,只要将军不追究,那么管事嬷嬷知道了也怎么不了她。

方仲威俯首看了她一眼,“起来吧。”声音不怒自威。

秀芬重重磕了一个头,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她悄悄往柳泽娇那面瞟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离座朝这里走了过来。

“将军。”柳泽娇走到方仲威面前对他福了一福,然后便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怎么,你有事?”方仲威绕过她走到太师椅跟前坐了下来,有小丫头端着木盆温水进来,他冲小丫头摆了摆手,“先把它端出去,我一会再梳洗。”小丫头低声诺诺着轻轻退了出去。

柳泽娇低垂着臻首站在方仲威的身前,声如蚊蚋地道,“将军,今儿是贱妾回娘家的日子,”她把回娘家几个字说的微微有些重,“贱妾想请示将军,能不能允许贱妾带着盛儿回去?”声音柔弱凄婉,听了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方仲威并不答话,他看了侍立一旁的秀芬一眼,“你先出去。”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你坐。”这句话是对柳泽娇说的。

柳泽娇错愕,瞠目看着他。

方仲威便和颜悦色又指指椅子,“你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柳泽娇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她忐忑不安地坐到了方仲威斜对着的一只椅子上,眼睛好像迷途小鹿一样胆胆怵怵看着他。

方仲威把玩着手里的一枚碧玉扳指,眉宇之间平和,脸色却深沉的有些吓人。柳泽娇感应着他强大的气场,不由自主便打了一个哆嗦。

沉默了足有盏茶的功夫,方仲威才淡淡地问,“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自请下堂?”看向柳泽娇的目光带着几分凛然。

柳泽娇面如白纸,她把交织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住,唇角紧抿,单薄的身子有如秋风中的树叶一样,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

半天,她才声如蚊蚋地答道,“是为了将军。”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吗?”方仲威声音沉肃,他把手里的碧玉扳指轻轻放在地几上,挑着眉锋看着柳泽娇问。

“……是。”柳泽娇答的有些底气不足,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身体。

等了半天不见方仲威言语,她偷眼去看,就见方仲威已经面如寒冰,看着她的黝黑眸子如沉沉的潭水,寂静的水面下暗影幢幢,仿佛里面正在酝酿着无数的暴风骤雨。

柳泽娇一个哆嗦。

突然又听到方仲威平静无波的声音淡然地问,“那么那个卧佛寺的法钵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轻轻的问话就有如晴天霹雳,在柳泽娇脑子里訇然炸响。

她大惊失色,“蹭”地一下由椅子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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