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哥，这东洋人也爱听我们的戏？”
两人静默许久，穆瑶将身子向白景川一侧挪了挪，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问。
白景川此时正端着茶盏，将一口茶送进口中。
听见穆瑶轻声询问，便将茶盏放下，扭动身子敛了敛西服外套：“他们一般是不听的，不知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略略点头，穆瑶心中思忖这些东洋人来此难道真的是为了一睹小香菱的风采吗！
但看着他们的背影，各个都一动不动像个雕像，又觉得这几个东洋人十分可疑。
一盏茶时间过后，戏班班主再次登台。
他先生抱拳给台下的众人鞠了一躬，随后笑呵呵的介绍了今日戏班安排的节目。
“感谢各位的光临，今日是我们马家班在御清园的第一次演出。待会儿，小香菱便会出来为大家演出了。”班主说着指了指戏台台柱两旁的两个高大的条幅。
条幅上画着一个身穿戏服的人，摆着戏中的一个动作。
画的虽并不十分生动，但也可以看出这便是他们马家班的台柱子——小香菱。
见台下有些人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班主便开始介绍起了今日要上演的戏码。
“首先先由我们马家班的宋荷给大家唱上一出‘空城计’，随后便是小香菱的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吕布与貂蝉及蝶恋花。”
说了一会儿，台下已经开始有人哄班主下去了。
虽周围有些嘈杂，但班主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不慌不忙的满脸堆笑。
穆瑶以前便听说书的讲过霸王别姬的故事，眼下得知马上可以看到此戏，眸中闪出惊喜，期待的光。
“白大哥，霸王……”刚刚张口面向白景川，穆瑶声音便是一滞。
她瞧着白景川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前面，便将微微张着的唇合了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发现白景川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台上班主的身上，而是一直在注视着前两排的东洋人。
“有什么不妥吗？”穆瑶虽也有此感觉，但她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妥。
“你看他们。”白景川压低声音，扬了扬下巴：“他们每个人的坐姿，各个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穆瑶这才偏了偏头，调整了一个姿势，刚好可以看到右前方的两个东洋人。
他们皆是双手撑膝，腰背挺直，身子坐在半个椅子上，看上去并不放松。
“看戏还真没这样的！”穆瑶暗自嘀咕了一句，眼前突然出现了东洋武士在比武时的那种身姿与神态，心中一凛，看向白景川。
白景川没再说话，只心神不定的将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穆瑶手指攥着裙角，原本兴奋的心情也开始微微紧张起来。
台上班主却没大在意这些，只是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接着走到台下，给戏班里的人比了一个手势，自己便又钻进了后台。
此时的穆瑶只安静的喝着茶，等待台上开戏，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
园中众人皆坐，此时从外面缓缓走进四个人来。
“伯母，这几张票，我可是拖了好几个朋友，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今儿，我们可得好好看看这个给皇上唱过戏的名角。”
说话的女子身着一件胡绿色薄纱对襟长裙，外披一件乳白色短外衣。她美目清秀，细长的眼睛很是灵动。一张俏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嘴角扬着春风般的笑意。
女子缓步扶着一个中年妇人婀娜前行，不是别人，她正是程郁娆。
程郁娆抬眼，四下看了看，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抬，指了一个方向：“我们坐那。”说着便朝戏台右面靠后的位置走了过去。
“郁娆你是个有心的孩子，知道我爱看戏，费了这么大周折弄来票。”与程郁娆一同前来的中年妇人便是穆府的二太太。
许是来的匆忙，二太太并未精心装扮。
她只着了一件寻常的绛红色绸缎华服，头发梳成牡丹头，素素的在发间插了一直玉钗。
她被程郁娆轻挽着，手搭在程郁娆的手上：“我听说这个小香菱名气大的很，很少出场的。这次要不是你得了消息，知道她唱戏，我怕是要错过喽。”
“其实伯母要感谢的应该是穆瑶！”程郁娆垂眸看着脚下的路，随口将穆瑶的名字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她便急忙想身后看去。
只见穆楚宁跟在她们身后，面色沉静，没什么表情。在听到穆瑶时，眉心微微一动，挑眉看了程郁娆一眼。
穆楚宁本是不知道要看来戏的，一大早，他便被红袖堵在了门口，将他叫到了二太太的房中。
进房时，程郁娆已经在与二太太说笑了。
穆楚宁在听到说要看戏时，第一反应是要带上穆瑶。
但奈何母亲在旁，无法开口。本想着拒绝，可二太太就一句今日哪都不能去把他要说的话给封死了。
穆楚宁表面虽没什么，一脸的平和淡定，可内心却极为不乐意。
此时听到程郁娆提起穆瑶，心中不免一动。
他知道，母亲对穆瑶一向是极烦的。若是扇坊之事，母亲倒也无话可说，可其他之事，她面上不说，心中却已然将穆瑶当成了眼中钉。
“穆瑶？和那个丫头有什么关系？”二太太眼梢微挑，瞥了一眼程郁娆，笑容仍旧慈蔼。
“昨儿白家少爷给穆瑶送票，我听红袖说起才知晓的，不然我哪里得知这么个消息呢！”说着程郁娆便仰着小脸四下寻摸：“穆瑶应该来了呀！”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程郁娆声音极小：“在那！”突然，她有些兴奋的声音大了几分：“白景川也在！”
说着三人的目光便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
果然，穆瑶与白景川并肩坐在戏台下中间的位置。
两人身子离的很近，头斜斜的靠向对方，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我去叫她们。”程郁娆松开扶着二太太的手，就要往前走。
“不用了。”脚步刚刚抬起，便被二太太沉声制止住了。
二太太只淡淡又瞥了一眼穆瑶，回手将程郁娆带回到自己身边：“你一个小姐，怎得还去叫她一个丫鬟，不成规矩。”说着抬手拢了拢鬓边被梳的整齐的头发，一挥帕子示意继续往前走。
戏已开罗，台上的老生已经咿咿呀呀的开始唱了起来。
穆楚宁在看到穆瑶与白景川的背影后，心下便是一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渐渐清冷了下来。
他竟不知道穆瑶也会来此看戏，还是与白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