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七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前台小哥明显并看不到那两个鬼魂，直接走到报纸架前，径直穿过其中一个鬼魂，又笑着回身问道：“这位女士你要找什么年份的报纸？有特定要查的事吗？我可以帮您。”
穆七七连忙说不用麻烦，并未告知具体的内容，只说是要查十五年前的。
如今这个年岁，报纸也刚传入华国没太久，澄湾这样的小城市兴办更是晚。这晨光报其实也只办了十几年，十五年前的便是最老的一批，左手边的报纸架上，纸张泛黄的那一架子便是了，每一页看起来都泛黄发脆，让人不得不放轻了动作。
穆七七并不知道那大火的具体日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所以要慢慢找。
前台小哥虽然陪着下来了，但惦记着工作，又不好太催促她，终于耐不住要先上去。穆七七当即表示理解。
莫不如说，他上去更好。
毕竟那两个盘踞不去的鬼魂，都已经好几次试图要触碰他，似乎是想要附身！若是自己找个报纸都要先帮人驱鬼，这支线任务未免也太过麻烦了！
小职员刚一离开，那两个鬼魂便不约而同地往穆七七这边来，齐齐挤在了她的身后。
男子身形本来就比女人高大，而这两个鬼魂走路的时候亦都是踮脚，故而他们直接从穆七七的头顶俯视，默然地看着她手中的报纸，还遮住了她头顶的灯光。
被人偷窥的滋味不好受，被鬼偷窥就更难过了，最要命的是，本来这报纸就很糊，再没了光源，简直是啥也看不清。
“黎影君，这你都不管管！”她嗔怪道。
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飞醋吗！这两位已经恨不得要贴在自己身上了，他倒是还沉得住气。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撬动了腐朽的近乎粘滞的空气，黎影君用他万年不变的姿势，抱着双臂倚在门口。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冷冷地道：“这般觊觎别人的女人，不妥吧？”
那两个面色惨白的男鬼迫于他的威压，这才退后了几步，只是空洞无神的眼睛，还是一直面朝着穆七七的方向，似乎是在索求着什么。
穆七七抬手挥了一下报纸，它们的视线也随之挪动。
哦，不是对她感兴趣，是在乎她手里的报纸啊，也难怪先前黎影君并不太在乎了……
不知怎么的，虽然他们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可穆七七就莫名觉着，怎么就显得这么委屈巴巴的呢！
鬼魂难得有这么“乖”又讲得通道理的，穆七七突然就不怎么嫌他们麻烦了，只叹了口气道：“那个……如果只是要看报纸的话，自己找好要看哪一期，我找完自己的信息之后，帮你们翻哦。”
两个男鬼一声不吭，惦着脚退开，又分别往自己先前站着的报纸架前，仿若面壁思过一般纹丝不动。
身后没了令人浑身不自在的视线，穆七七专心在面前的资料上。
她最先抽出的报纸比十五年还要早些，不过碰巧就看到了关于罐头厂落成的消息——那是澄湾第一座由中外合资的工厂，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因为很有先进意义，不仅上了报纸，而且还让当年的市长特别给予了嘉奖，并且参加了剪彩仪式。
而这罐头厂的位置，赫然便是先前的那座小学。
这年头一般工厂和品牌的名字都比较通俗接地气，这工厂就名为海湾罐头厂，她以这个名字为搜索重点继续往后看——毕竟这么个小城市，发生死了数十人的大火，不可能不是报纸头条。
果然，再往后翻阅了三年份的报纸后，《海湾罐头厂夜间大火，死伤无数！疑似恶意纵火！》的大标题便映入眼帘。
然而……在翻开之后，穆七七发现，这里头具体的细节报道，竟然被人撕掉了。
没错，并不是将有问题的这一份都抽走，而是明晃晃的告诉你：这一篇老子写了，但是撕掉了！就是不给你看！
“……”这特么不是坑爹吗！
穆七七气的差点儿将手里的报纸撕了。
而黎影君仍然站在门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穆七七刚要走，又被非常瘆人的视线盯上，这才想起来先前安抚这两位朋友的话还未兑现。
他们没开口说话，但是面前报纸架横隔的积灰上，却有仿若指甲刮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都是日期。
穆七七依次将那两份日期的报纸取下，在他们二鬼面前摊开，其中的内容一个是醉汉夜间落水疑似自杀，但巡捕房最终侦破了案件，发现是抢劫杀人抛尸。另一个则是一位妻子因为接连病死了两个孩子，精神出现问题，买了老鼠药放在食物中，自杀的同时，还牵连了丈夫也送命的案件。
这两个男鬼看完之后，仍旧是沉默，随即齐齐对着穆七七鞠了一躬，随即身形便如同融化了一样，窸窸窣窣地从头坍塌。
若是定睛细看，并不是融化，而是他们的身体，化为了无数的……蟑螂。
这东西可比鬼怪骇人多了，穆七七头皮发麻，恨不得手脚并用爬到报纸架上，然而这些小虫子并未往穆七七的方向来，而是涌出了房门，往走廊尽头一个锁死的小房间去了。
它们在房门口稍作停留之后，便没入了地下，仿若这已经褪色的木头地板是一滩泥水一般。
“这是……给我的指引吗？”穆七七这样想着，将视线投到了黎影君身上。
说起来，他们竟然有这样的理智也不容易，毕竟弱的连鬼气都几乎感受不到来着。
黎影君挑眉：“它们本来就是蟑螂，大约是死的时候心有不甘，被蟑螂吃尽了尸体后成了聚集出实体的残念，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因便化去了，至于是不是指引……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报道被撕掉，显然就是不想被人看，要么是销毁了，要么便是被藏在了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穆七七站在那落了锁的门前，仍旧是毫无心里负担地麻烦黎影君来帮她干鸡鸣狗盗不上台面的小事：“帮我把这门锁打开呗？”
黎影君能穿墙，她不能，而让他进去搜寻资料，似乎……总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而且那些被私藏的辛秘消息，万一还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总是要亲眼看看比较好。
毕竟黎影君这个人啊，心情好的时候有问必答，心情不好的时候问三句都不回答一句，她要是不能凭悟性猜出结果，还要被嘲讽太蠢。
她给黎影君让开地方，以为黎影君会和上次在山神小镇一样，将这锁直接融化掉，没想到他竟然变出了一把钥匙。
“……”不会是先前从前台小哥的抽屉里顺来的吧？
不过这话她可没问出口，只乖乖跟着黎影君进来。
这屋子里同先前不一样，没有摆在明面上的报纸，倒是有一些柜子，里头放着简报或者笔记一类的东西，大约是比较隐秘不想被人看去的。好在因为外头已经挂了门锁，所以这些柜子没再有什么防护措施，让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些从报纸上撕下来的内容。
其中最陈旧泛黄的一叠中，果然便有那海湾罐头厂着火的报道。
“难道里头有什么不能被后人知道的事？”
她阅读起来，发现里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提出了一个疑问，对警方抓捕的纵火人有疑问，认为那不是真凶，而这罐头厂的经营者，在这次火灾后边下落不明的那个华国经营者：张耀祖。
先前穆七七在罐头厂落成的报道上，知道它有两个老板，其中一个负责提供设备和技术并且一部分启动资金，是个她如今已经忘了名字的外国人。
而另一个则是当地的一个富绅，提供了地产，并且实际负责一切运营，这人正是叫做张耀祖。
这报道中说，张耀祖在大火之前，曾试图这块地直接卖给了另一个商人，说自己物色了别的地方，要直接新建更大的厂房，但资金不足，才会卖地。
至于后续究竟有没有卖掉，报道就没再说明了，毕竟若真是花大价钱买了地皮，会用来修建小学吗……也不一定，毕竟是曾经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想再正经经营些行当，怕是也难。
只不过，比起地皮的归属，还是这件案子本身的后续更蹊跷。据说巡捕房只逮捕了一个住在城郊棚户区中醉酒的流浪汉，并且声明他已经承认这火便是在喝醉了之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放的。
证据是足迹和流浪汉窝棚旁边的空油桶……可是这种显而易见的犯罪证据，谁会随手带走啊？这年头也没有指纹一说，东西随手一丢不就可以摆脱嫌疑，带在身边等人抓是怎么回事？
穆七七大概知道这报道为何会被撕下来了——毕竟这是在公然质疑巡捕房啊！没想到这报社竟然还颇为愤青，这样公然和当权者叫板的话也能直接放在头条上。
不过后果肯定是很惨烈的，不然也不可能连档案室都不让放。
不过……
“张耀祖啊，咱们再去查查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