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病魔瞬间展露身形，腥臭腐朽的气息瞬间充斥满了整间客厅。康斯坦斯也察觉到了不会，下意识地回头。
还没等他看到什么，病魔已经自身后勒住了康斯坦斯的脖子。他看起来并没有用力，然而康斯坦斯瞬间就痛苦的五官都扭曲了，他反应极快，反手就将注射器扎进了勒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上，然而这根本只是徒劳无功。
肉眼可见的，康斯坦斯身上每一寸和病魔接触的皮肤——哪怕只是蹭到了病魔的袖口和衣摆，都立刻开始红肿腐烂，很快便瞪大着眼睛无助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病魔如同扔垃圾一样松了手，任由康斯坦斯晕倒在他脚边，转而看向穆七七。“将我的种子散播出去，你将成为代表着我的魔女。”
这话听起来还是很有逼格的，然而穆七七完全没在听，她在恢复自由的同时，已经飞速冲进了通往后院的走廊。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病魔没有追上来，只是对着穆七七的背影伸手。
穆七七只觉小腿瞬间被剧痛包围，就如同被煮到半熟又均匀的洒满了辣椒粉那样，灼烧感让她立刻冒了汗。与此同时，她立刻意识到直接冲到大宅外头是不可能了，便一手捏紧纸人，迅速拧开门扑进了左右边的花房内。
病魔冷笑着，不紧不慢跟了上来。
这个小姑娘竟然不像她看起来的那样柔弱，竟然还敢违逆自己，看来是苦头吃的还不够多。
他在门口站了良久，认为里头的人如今应该已经彻底烂掉了下半身，是该只能苦苦哀求，绝不会再生出反抗之心的时候，才缓缓推开了门。
哪知花房内一片寂静，没有腐烂与**造成的臭气，只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名贵花草散发着幽香。
到处都没有人的踪迹。
唯一的一扇门是自内锁死的，窗户也没有打开过的痕迹，一个已经烂掉了小腿的女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病魔狐疑地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能藏身之处，眼珠乱转，似乎已经气愤到了极点。随着一声尖啸，四围的植物都瞬间失去了生气，叶片上生出无数黑斑，纷纷萎靡下去。
病魔转身出去，摔上了房门。
而穆七七呢，她在进到花房中之后，立刻发动替身纸人开启了循环空间，并且把入口留在了窗户那边，然后就一边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小腿，一边祈祷黎影君能尽快察觉到不对回来救场。
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抖了个机灵呢，好歹也要先试验一下他进来之后各项弄能还齐全再皮啊！
可惜的是，没有后悔药给她吃，如果可以选，她倒是希望能先来点儿止痛药。
已经入夜，但自循环空间的窗户看，仍然能见到那一片夕阳，折射在湖水上的金光投射进来，十足安详悠然。
很快穆七七发现，这循环空间似乎能隔绝病魔的力量。虽然她的一条小腿上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肉了，看一眼自己都觉着想吐，但至少那让人难以忍耐的剧痛得以缓和，如果能强忍着疼痛和刺痒，甚至可以走路，不至于只能躺在地上祈求病魔来给自己饮鸩止渴。
这房间内没有钟表——就算有，时间也只能循环。
穆七七估算不出时间的流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直到窗户被推开，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黎影君轻巧地落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毯上侧躺着的穆七七。
穆七七也只是为了不碰到伤口，并不是为了诱惑谁，毕竟她那只流脓生疮的小腿，看起来十足可怖。
她看到黎影君终于来了，感动的差点儿哭出来。这份感动让她一瞬间甚至打算坦白并且忏悔自己之前的幼稚行为。
“听我说……”
“先听我说。”黎影君冷冷地打断她。“病魔的依凭果然在地下室，我已经找到了，但我在这间房子里并没法幻化出实体，所以没法将它处理掉，必须有人来动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了拍穆七七的脸，状若安抚，但那只苍白劲瘦的手却只能穿过她的皮肤，仿若一个投影。
“你找到了祭坛？”那为什么我之前没见到？果然是有密室，所以只有能穿墙的灵体才能找到？那我让你再去找一遍简直机智透顶有没有！
穆七七死机的大脑得以重新运转，立刻决定，还是让自己之前戏弄黎影君的事随风而逝好了。
“我找到了病魔的尸体。”
尸体？穆七七觉着自己的大脑又一次不够用了。
“出去再说，你这个循环空间应该马上就要到时限了。动作要快，只要你一出现在大宅中，肯定会立刻被病魔发现。”
穆七七点了点头，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站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回到宅邸一楼走廊的瞬间，穆七七耳中立刻灌满了哀嚎之声。她根本就不敢把时间花在回头侦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只能忍受着重新回到腿上那钻心刺骨的疼痛，以及感染面积的迅速扩大，一瘸一拐地往后门方向冲。
终于，在听到病魔尖啸的瞬间，穆七七成功冲出后门，直接扑倒在后院的草地上。
她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摸起旁边的草耙，将后门顶住。
病魔扭曲的脸终于被隔绝在了视线范围之外，穆七七抬眼看向黎影君：“里头发生了什么？”
“我觉着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偷眼自窗户看进去，穆七七才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还不够格……
病魔发现自己选中的祭品悄无声息地从眼皮子底下溜了，暴怒之下，将疫病降临在了宅邸内每一个侍者身上。
大厅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都因为高烧和手脚腐烂根本没法行动，有的已经挣扎到了大门边，但却没法再前进一寸，只能躺在地上等死。有的人还能哀嚎几声，更多的已经神志不知，身上的脓血将地毯浸湿。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去报警吧？或者叫医生……？”
至少这些人得有人管，虽然现在宅邸里很危险，但明日白天的话，病魔的能力会随着日光被抑制，那样医护人员进来，应该也不会被牵连。
这时，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响起，但穆七七记得，病魔的移动，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还有人能走动？”
很快，她看到了女仆长菲什迷茫地自二楼下来，看到这惨状之后惊叫出声，转头就要跑回楼上。
穆七七眼疾手快地用力拍打窗子。
“菲什！”
“夫人……？”
这种情况下见到一个活人的安慰是巨大的，菲什立刻不顾地面的惨状，拎着裙子跳到了窗边。
“你先出来！”
菲什点了点头，转而往后门方向走去。
穆七七在这一瞬间，立刻问黎影君道：“她为什么没受影响呢？”
黎影君的眼光幽深，将穆七七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拢住。
虽然他没有体温，但身上的衣物总能让稍微遮蔽一点寒凉的夜风。
“让我们想一想，病魔的尸体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储藏室，毕竟从前这宅邸还热闹的时候，就那么装在麻袋放进储物间，可是瞒不过人的。”
而那个将尸体运进来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得到病魔的网开一面？
后院内，“三方会谈”在极为诡异的情况下展开。
全程只有穆七七在同时和双方交谈，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的“东方巫师”朋友突然露面，八成会吓到这个惊魂未定的女仆。
穆七七这时就非常感谢这个时代的服装了，她可以用宽大的裙摆遮住腿上腐烂坏掉的皮肉，只要演技够好，就没人能看得出来她已经病入膏肓。
她不能慌，要表现的胸有成竹，否则菲什就会倾向于服从病魔的安排。
“到了这个份上，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对于地下室里的尸体有什么了解？”
听到这些单词连在一起，菲什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另一旁，黎影君已经将自己在地下室的所见所谓说了。
那是一具干瘪的尸体，身上已经没有皮肤了，肌肉组织也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甚至连一些器官都烂掉。只有嘴里的一口白牙健康的突兀，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因为牙龈全部坏死而不得不直接带了一副假牙。
能看出他活着的时候，一定饱受病痛的折磨，而且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与其说是死状凄惨，莫不如说他的病能严重到这般程度才死去，这才是奇迹。
菲什仍然在嘴硬：“我不知道夫人您在说什么……”
穆七七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得不说她在恐吓人上绝对是天赋异禀，这样模仿黎影君的眼神，效果非常好。
“别忘了，我还有来自东方的巫师朋友。我敢肯定你知道那具尸体，要是不说明白，你也会和他们一样的。”
穆七七伸出拇指指向身后的大宅，菲什想起之前下楼时看到的惨状，打了个寒噤。
“我……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崩溃地大哭，显然，作为这一事件的开端，她并没想到后果会是如此。
那具尸体，确实是菲什搬运进来的没错，而她一开始，目的是复仇。
菲什是混血的女仆，没人关心她的身世。而事实上，她身体里其实留着一半伊夫林家族的血——
她是老伊夫林的弟弟，同自家黑人女仆鬼混后生下的私生女。
菲什在她的生父还活着的时候，还算享受过一段正常的生活，后来她父亲一死，就被自己那厌恶鄙视黑人的哥哥直接转手卖掉了，她后来在机缘巧合之后重获自由，又回到了伊夫林家族应聘女仆，打算报仇。
“我之所以能够重新成为自由人，就是因为当时买下我的一家人都死了，病死的，但我却安然无恙。后来我在他家的地下室里找到了这具尸体，我想也许这具尸体上带的疫病只能传染给所谓的上等人，就悄悄将其藏了起来，直到我在这儿有了可以掌握钥匙的权力，就将它搬了进来。”
“告诉我那间地下室的位置，然后留在这儿等我，天亮之后报警并且叫医生过来，而你……”穆七七思索了片刻，警告说，“别试图再进去。”
菲什能被病魔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幸运，只是因为它需要一个人来将自己带出那间地下室重见光明。但如今他可未必会再一次给菲什这个机会，如果他像威逼自己一样对待菲什，她不像自己这般有倚仗，只有屈服的份。
那何止是伊夫林家族，这个城市都要完了——
通过淫/乱将疫病散逸出去的话，虽然菲什并不如原身这个已经天生的尤物来的更好，但如果自甘堕落去做个流莺，一样可以达到效果，只不过是会比较慢才传播到贵族和上等人身上罢了。
黎影君在宅邸之外，还是很给力的，他的灵车以马车的形式一样可以实现，甚至连车夫都能虚构一个出来，又快又稳。
而菲什指出的地方并不太远，不详的老房子也并未有人接手。破败荒芜，畅通无阻。
在积满了灰尘的地下室里，穆七七终于看到了自己梦中见过的祭坛。祭坛对面的法阵似乎被有意的破坏过，已经模糊不清，附近还有几块已经被杂碎的石板。
穆七七捡起一块碎片，上边依稀铭刻着仍旧是英文，只不过是更加古朴的文法。
“都被毁了啊……是病魔支使菲什干的？”
不对，她不应该到了这份上还有所隐瞒。
“不……应该是在更早些时候，在恶魔与某人达成交易的时候，让他毁去了这东西。”
穆七七只觉手上的石块突然自己颤动了起来，随后发现，并不仅仅是她手上，而是整个地下室内的石块都在动。
她吓了一跳，在看向黎影君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无声地颂念着什么。
很快，几块石板如同时光倒流一般，重新被拼成了完整的形状，连一丝裂纹都看不见。
在看到完整的咒文时，穆七七突然心念一动，不自觉地就要开口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