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破苦寒深处,远方皑皑白雪之间,足有千名禁军持着铁矛顶着冷风,不断地前行。
洛阳禁军都指挥使皇甫明眯着眼睛,眺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绛州城,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后的五名校尉,道“尔等速令账下旅帅、队正加快行军,绛州城已至,此刻进成,正好傍晚前能安顿下来。”
“是”
赵匡济等五名校尉齐声应道,跟着便纷纷牵引缰绳,朝着队伍后方同样乘马,行于队伍两侧的十名旅帅行去,并传达指令。
洛阳禁军收到上令,队伍汇聚,从原本的一纵化为四纵,铁矛上的红缨随风摇摆,转瞬间便整齐划一。
“众位跑动起来,火速行军”
一名校尉大喊了一声。
整个队伍前行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起来。
这浩浩荡荡的洛阳禁军,在路上行了三日,终于到达了绛州城。
赵匡济转过马首,这才与其他的四名校尉又跟上了皇甫明。
皇甫明等四名校尉到来,便朗声道“齐何,你去城门前持令叫绛州开城速去。”
“是”那名叫齐何的校尉应了一声,便一夹马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奔冲出去。
皇甫明又道“张林飞,你去紧随齐何之后,先行入城,找到守城之官兵首领,令其等我。”
“是”张林飞一如齐何般,紧随而上,跟了上去。
“周丰臣,你去负责去绛州州衙当中,接绛州州府来到城上,与我说绛州之事。”
“是”
“胡大福,你负责引禁军入城,前去刺史府中,安顿兵马,如安顿不下,便征用附近民居”
“是”
“赵匡济”皇甫明沉吟了一下,看着赵匡济道“你随我同行。”
“是”赵匡济抱拳应道,而后便引着马匹,来到了与皇甫明马首相距两头的斜后方。
接着,皇甫明便引马离开队伍,令赵匡济跟着他,看着千名禁军在胡大福的引导下加快行军,逼向正在开启的绛州城门。
比起绛州原本的官兵,洛阳禁军自然在各方面,都要强过许多。
守城的绛州官兵遥望着禁军队列,也兀自生叹,如此军队,才是真正的军队。
皇甫明已经继任洛阳禁军都指挥使有几个月,他虽少年便在马上从军为官,本家远房兄长又是邓州刺史皇甫遇,对军队多有管理。但以他的本事,自然难以真正训练出如此有素的禁军出来。
这禁军,全部都是赵匡济、赵九重之父赵弘殷遗留下来的军队,自然远非寻常军队可比。
赵匡济虽不是皇甫明带来的干将,但接手赵弘殷留下的禁军,赵匡济在其中废了很大的功夫。
目前皇甫明虽未将赵匡济视为心腹,可却试着跟赵匡济亲近,因赵匡济是个十分能干的得力之人,上令下传从不拖延,而禁军虽知都指挥使才是真正的将军,但赵弘殷余威犹在,赵匡济自然也更得人心。
皇甫明挎着腰间宝刀,转头看向了赵匡济“你这些年随赵将军在禁军之中,可也随军出行过”
赵匡济略一点头道“禀将军,当初洛阳迁都汴京时,我曾虽父一同护卫过天子。”
这天子所指的是石敬瑭。
皇甫明道“既然你有经验,你觉得这绛州之乱,应该如何平之”
赵匡济思索了一下,道“有贼匪乱寇,自然直接铲除之,而这绛州城目前群龙无首,自然也应可派禁军中的旅帅,接管兵权后,重新维持绛州稳定。另,匡济觉得,可以增强原本无力维持绛州的州府,令其暂时掌握一旅禁军,如此一来,则可更快的平定绛州,毕竟我等是外来之人,不了解绛州城情形。”
皇甫明微微一笑,道“知我者莫若赵兄弟,你所说正是我想做之事,此次绛州之乱,出现太过突然,我们翻手镇压此处后,便快马加鞭行军回到洛阳,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上元佳节。只可惜,上元佳节过了,我等又要赶到边陲了。”
赵匡济道“将军英明。”
转瞬间,皇甫明已经和赵匡济来到了城门口处。
两名负责守城的官兵顿时拄着长矛,单膝跪地,迎接皇甫明进程。
进城之后,城门两侧除了两队禁军之外,还有两队绛州本地的官兵夹道欢迎。
此刻绛州城中的巷弄街道空无一人,那小贩摊位,也都收起,最多都是百姓在门缝中,偷偷的看着这边。
皇甫明看了一眼马前两名正在抱着笑容的本帝官兵旅帅,微微沉吟,将马停下。
而后看向了赵匡济道“这绛州城看起来哪里乱了”
赵匡济也觉得有些疑惑。
这一路上过来,总想着绛州城内部已经混乱不堪,要知道守城都尉都死了,刺史死了,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城中百姓自身就会先乱。
结果,到了这绛州城,再一看那空无一人的街道,分明井井有条,连官兵都跑来夹道欢迎,一点乱的样子都没有。
赵匡济也是皱眉,道“也许我们赶来的时候,绛州城内已经肃清了乱子”
皇甫明有些疑惑,看向了两名单膝跪在马前抱拳等着问候的旅帅。
两名旅帅也是十分聪慧之人,此刻才大声呼喊道“见过洛阳禁军都指挥使,皇甫明大人”
皇甫明道“行了,起来说话。”
“是”
两名旅帅赶紧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皇甫明喝道“本将军且问你,这绛州城的乱子在何处初接到指令时,不是十万火急此刻怎么又井井有条”
其中一名旅帅赶紧大声开口道“将军有所不知,原本绛州城是乱的,但好在军民之间相互团结,将歹人驱逐出了整个绛州,如此一来,歹人肃清了,也就没有乱子了。”
皇甫明皱眉,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是如此小乱,何故要令洛阳禁军跋涉而来莫非是当我等禁军军士无事繁忙么方今洛阳禁军要支援边陲,你这绛州小乱,将本将军和禁军兵马调来了部分,到时延误军及,你绛州上下官兵全部斩首,可能担待得起”
两名旅帅脸色顿时大变,猛地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
“小人,小人不知这事情严重,我们只是旅帅,小吏之职,每个人都无什么兵权,只是散兵游勇,这再说大人有所不知,先前绛州的确是十分混乱。”一名旅帅惊恐道。
皇甫明眯着眼睛,道“守城都尉死了,不是还有两名副尉么那两名副尉又在何处重伤又不是死了怎么叫你们两个出来见我,他们人呢”
一名旅帅抬头,惊恐道“这,两名副尉正在养病,他们”
皇甫明打断了这旅帅的话,喝道“洛阳禁军支援绛州,纵使身上有伤,他们也该亲自过来见本将军,如今这两人踪影全无,又不主动通传一声,此乃犯了不敬之罪他们两个人不用过来了”
说着,皇甫明看向了赵匡济手下的一名旅帅,喝道“你负责找到这两名不敬本将军的副尉,把他们斩了”
“是”赵匡济手下的旅帅顿时应了一声。
赵匡济目光闪动,没有什么表示,他手下的旅帅,都是皇甫明的人,事实上,这就相当于他这个校尉,虽然表面上是校尉,但实际上是权力架空的校尉,没有皇甫明带来的校尉权势大,这些日子,赵匡济的身份,倒反而有些像是亲兵一般。
当即,皇甫明命令的那命旅帅便叫了其中一名跪地的官兵旅帅,由其引着去见两名副尉。
皇甫明才一进城,便要杀两名副尉,如此手段自然狠辣,这由头还只是因为怠慢了他。
众多绛州官兵顿时有些惶恐了起来。
赵匡济道“将军,不若我们先将城门关上,而后再去城楼之上等待,这里毕竟风大。”
皇甫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将城门关闭”
话音落下,顿时有四名禁军跑到城门所在处,将城门给关上了。
皇甫明看向了两名骑马的队正,道“你们两个下马,跟我去城楼上。此处交给赵校尉打理。”
“是”两名队正从马上下来。
皇甫明也翻身下马,看向了赵匡济道“此间之事,交给你来处理。”
赵匡济道“谨遵将军之令。”
话音落下,皇甫明与两名队正,已经被那名脸色难看的官兵旅帅引上了城楼台阶。
与此同时,名为周丰臣的校尉也已经接来了绛州州府。
赵匡济将四下的杂事安顿了一下,叫禁军将马匹牵走,到城中驿馆喂养,自身则站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心中兀自感叹。
这位皇甫明将军待他自然没什么,只是实则对方行事却十分狠辣,赵匡济仔细思索,如换做赵弘殷,再有不满,也不至于直接下令斩了两名未曾谋面的副尉。
不过,此间之事,赵匡济并未太放在心上,只想着快些处理,好回到家中再陪陪家人,春时战事爆发,没有任何一人敢说自己能够在战场当中存活下来。
也许,这一次上元节,便是与家人最后一次相伴了。
他虽无妻室,未曾婚娶,但父母犹在,又有弟弟、妹妹,每每想到或许再难见到家人,他的心中便有些惶恐,只是作为男子,他不会将这想法与任何人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