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唐明远皱眉说道,“晚些和你说。”等那边回答了,他才挂了电话,也顾不得书和手机,快步走了过去。
孙致绚也从屋里赶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那妻子满眼是泪,哭道,“孙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他把刚吃的药全吐了,现在连奶都吃不下去,吐个不停。”
唐明远也看到了那个孩子,和刚才相比,包着孩子的小被上都是药和吐出来的东西,而那孩子明显不好,双眼无神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情况很危险。
孙致绚见到孩子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强自镇定说道,“快进屋,别让孩子见了风,刚才开的药吃了吗?”
男人虽然也心慌意乱,可到底比妻子镇定许多,犹豫了下也顾不得别的,自己抱着孩子跟着孙致绚进去,孙致绚满心难堪却不能阻止,是盈盈此时也手足无措。
唐明远沉声问道,“药吃了多少?”
此时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主心骨,可是孩子的情况让他们本能的对孙致绚戒备,而唐明远是孙致绚的师弟意味着也是学医的,他们又在别无选择之下,相比起来他们更愿意相信年轻的唐明远。
男人说道,“吃了小半碗后,再喂一直吐,我们本来以为是中药的味道太苦,孩子吃不下去,想先喂他点奶,再接着喂药,没想到连母**都咽不去,吐个不停。”说到最后这个男人眼睛也红了,他的儿子才这么小,却受了这么多罪。
说话间孩子已经被抱到了屋中,本在屋里的患者也知道这孩子情况不好,主动让出了位置离开了屋子,和其他人一样围在门口。
孙致绚已经让学徒把药渣和没喝完的药端来了,亲口尝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本想上前给孩子检查,却发现唐明远已经在那里了,此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孙致绚也没多言而是站在了唐明远身边,吩咐学徒拿来手机,给自己师父打电话了。
唐明远没有贸然解开孩子的包裹和衣服,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下孩子的脸色,孩子的唇有些裂纹出血,也没用听诊器,唐明远直接侧脸贴在小孩的腹部,听见腹中作响,再检查喉部隐隐听见咯咯的声音,手指搓热这才轻轻放在孩子的喉间许久,这孩子喉咙里怕是堵了痰。
刚才孙致绚检查的时候,唐明远也在旁边,这孩子不仅三阳黑暗有时候还会大喘和拉肚子,“这些天他吃饭怎么样?”
“只能吃进去点奶。”女人见唐明远的神色镇定,心中倒是安稳了许多,赶紧说道,“那些辅食用不进去了。”
唐明远点了下头皱眉思索了起来。
孙致绚那边却有些急躁的走了几步,他师父的手机关机,二师弟的电话根本没有人接。
男人问道,“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他再也顾不上唐明远打扮的是不是非主流,是不是太年轻了,“不行我直接送医院了。”
闻言孙致绚脸色变了变,如果这样被送到医院,怕是医馆的名声……不,应该说他孙致绚的名声坏了,可是他真的想不出解决办法,总不能直接开口说让他们在等等,等他师父回来吧。
心中不禁有些后悔那样对待唐明远了,唐明远可是师父口中的天才,说不定他有办法?可是……换成了自己,虽然会救这个孩子,却绝对不放过踩对方几脚,心中衡量后,孙致绚还是准备劝他们等待一会,只要等他师父回来,一切好办了。
而唐明远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开口道,“孩子喉中作响必有寒痰堵塞,是因真阳外越,寒生于中,看似发热其实体内虚寒,黄连、黄芩和石斛等药都是败火的,如此反而使孩子病情加剧。”
这话一出,屋中的人都愣住了,如果真如唐明远所言,那前面孩子又是吃中药又是输水,不仅白受罪反而对孩子不好了?
“需要用大辛大热的药冲开寒痰,否则孩子根本喝不下去药。”唐明远身上的衣服颜色轻佻,头发的颜色更是怪异,若不是他容貌俊美清隽,只会让人觉得是外面的小混混和二流子,可是此时他神色肃然,竟使得众人忽略了那一身的配色,甚至模糊了他出色的容貌,只觉得他仿佛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医圣一般让人信服。
女人赶紧问道,“那吃什么药好?”
“取附子、姜、桂圆煎汤。”唐明远开始是没找到思路,如今确定病情后,毫不犹豫说道,“给孩子灌下可以。”
“胡闹。”说话的孙致绚,“这孩子现在还在发烧,而且唇已经开裂出血,怎么能再用附子?”
孙致绚觉得唐明远在哗众取宠,想踩着他夺名声,此时阻止一是为了自己,二是为了师门名声,“附子是大热纯阳之物,大燥、回阳、逐风寒湿,这孩子怎么能用?”
唐明远和普通人说起病症的时候,都会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词语,现在虽是孙致绚争论更多的却是给孩子的父母解释,“这孩子喉中作响必是寒痰,因真阳外越,寒生于中,如果真的是火气引起的,为何黄连等物反而使得孩子病情加重?”
孙致绚皱眉没有说话。
唐明远看着受罪的婴儿,心中不忍,说道,“如果你们觉得附子药性太强,不如换成胡椒一钱、肉桂一钱、炮姜四片试试。”
还没等孩子父母回答,听见门口一年过半百的老人说道,“好!”这一声是夸赞唐明远的,“算是我,开出的方子也不过这般了,胡椒、肉桂和炮姜喝下后,再取伏龙肝吹水给孩子喝下即可。”
“师父。”
“师叔。”
孙致绚和唐明远见到老人,同时叫道,知道这老人是程柏,孩子的父母再没有疑虑,等药汤煎好,给孩子灌下,孩子喉中的痰声立刻消失了,等伏龙肝冲的水也喝下去,孩子也渐渐停止了呕吐。
程柏虽然年老,可是双目明亮一身唐装脚上是黑色的千层底鞋,看着温和慈,温言道,“怕是孩子要小便了。”
话刚落没多久,屋中的人闻到了一股子骚臭味,盈盈不禁往门口退了几步,连屋外围观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孩子的父亲却丝毫不嫌弃,程柏笑道,“你们先给孩子换了尿布,我再给他把把脉,好开下面的方子。”
“谢谢程老。”孩子的母亲随身包中放着尿布等东西,见程老不在意,这才让丈夫抱着孩子,自己手脚麻利的给孩子换了尿布,可是拿下脏了的尿布,不禁惊呼了一声。
那尿布上的液体稠浊紫黑,味道更是难闻。
盈盈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倒是程老往前一步看了下说道,“没关系的,怕是还要小便几次,等体内邪毒排进好了。”
唐明远和孙致绚也没有躲开,反而随着程老一起仔细观察了下。
孩子的母亲见孩子神色却是好转,是眼神都灵活了许多,这才放心,赶紧给孩子包好新尿布。
程老等孩子弄好,把了脉后吩咐道,“你们先看看。”
这话是对唐明远和孙致绚说的,两人上前,孙致绚说道,“小师弟你先来吧。”
“好。”唐明远知道孙致绚想要表现谦让,也没有拒绝,上前一步搓热了手指给孩子把脉后退到了一旁,孙致绚也上前给孩子把脉。
程柏说道,“说说。”
孙致绚先一步开口,“用附子理中汤。”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是怎么斥责唐明远不该给孩子用附子的,别的不说孙致绚的脸皮是真的够厚了。
程柏没有说好还是不好,而是问道,“小远呢?”
“我觉得用附子理中汤配上六味地黄汤,去泽泻、丹皮,加故纸和枸杞。”唐明远心中早有后续治疗的方子,在诊脉后又稍作调整,“附子理中汤主治中寒中湿,呕逆虚弱,六味地黄汤主治肝肾不足真阴亏损,一剂后如果还发烧,再加枣仁、五味、白芍等再服用一剂可以了。”
孙致绚在唐明远开口的时候脸色变了变,随着他的话,不禁握紧了拳头,可是等他说完脸上却满是笑容,“小师弟不愧尽得师伯真传,我不如啊。”
程柏也是笑着点头,“此症咳嗽喉痛,心火烁肺金也;呕吐腹泻。脾胃虚寒也。用胡椒、姜、桂,所以开喉中寒痰。用灶心土者,补土所以敌木。木平则风息、土旺则金生,金既得生,火不能克,则向者克肺之邪火反返归于心。心为君主之官,邪不能犯,心与小肠相表里,致疹毒传入膀胱,故而下溺为紫黑色。”
这是给孙致绚和屋中其他学徒解释小孩的病情,其实现代很多人都不信阴阳五行学说,对这些的研究和认知只浮于表面,连孙致绚也在这方面疏于学习研究,程柏不仅仅是在教学,也是在点醒众人阴阳五行的重要。
程柏心中却叹气,他医术比不得师兄,连教出来的徒弟也不如师兄,不过师门后继有人,他心中也觉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