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昆这几月来和荣成县令长谈了几回,对这位钓鱼屿的穷县令很有好感,此人不但学识渊博,对黄花垒的风土人情也是个“问不倒”。更难得他对天庭时政利弊理解得相当透彻,更有一付忧国忧民的远大抱负。他在第一次和唐林昆的畅谈中,说起他曾经向禹垒长面陈政疏,奉劝他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为逍遥客谋福祉上,而不是追求成仙之道。
唐林昆来到荣成的对面,“荣大人,正好我也想活动一下筋骨。”
两人在一推一送间摇起橹来。空中不时有新鲜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到唐林昆他们的脚边。
“这样的杂耍艺人居然自诩散花仙子,呸!”荣大人狠狠地呸了一声,“失礼了,唐大人,我一见这些冒牌仙人,我就来气。”
唐林昆抬头看见左侧高空中的那个窈窕的身影,在碗口粗的旗杆顶部,一个女子单脚蹲着,另一只脚稳稳别在膝盖上,一只手挽着一个很小的花篮,另一只手不时从篮子里抓一把花瓣洒下来。这姑娘的平衡能力不错,在移动的画舫上,站在那么高的旗杆上能做到纹丝不动,看来是个习武之人。
“站得再高,不过是个杂耍艺人罢了……”荣成见唐林昆抬头看了半天,又发了一句牢骚。
“荣大人,您错了,散花仙子的妙处不在她站得高,而是她的那只花篮里。我亲眼所见,仙子能撒一天的花瓣儿而花篮不空,去年撒花仙子凭这一手,冲进了仙人大会的前十,今年她再次参赛,许多人都看好她,赌庄现在已经开出一比五的赔率,赌她今年能进前三。”船家拿着一盒桃花酥,边吃边说,桃酥屑乱喷。
“吃你的吧!多少人为了一个赌字倾家荡产卖儿卖女,船家我奉劝你,好好摆你的乌棚船,少粘这些歪门邪道……”没等荣成的好心告诫说完。
“砰!砰!砰!”三声铳响过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很快把荣成的后半句话掩盖了。
“哎哟!那不是广平郡的飞蓬散人的画舫吗?这可是去年的前三甲……”船家还想兴致勃勃地介绍。
“吴大头,你给我闭嘴,耽误我们行程,看我不扣你的工钱。”荣成一拉唐林昆的手钻进船舱。
船家见官老爷动了怒,赶紧放下桃酥,用力地摇起橹来,“荣大人,您放心,我吴大头从没耽误过客人们的行程。”
吴大头还真没有夸口,日中时分,提前把乌棚船停靠在了黄华垒的盐埠头。黄华垒的大,从这个盐埠头就看出来了,一溜几百条运盐船停泊着,不见半分拥挤,所有船只和码头上的货物全都井然有序。
没等唐林昆他们下船,乌棚船边上围上十几个人来。
“客官,您们要住客栈吗?行李免费搬运。”
“客官,住我家的吧!我家的客栈干净,不但床铺干净,姑娘们也干净。”
“客官,再过三天就是仙人大会了,到时候你想在黄花垒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我家客栈就在会场边上,这三天我照平时的价格怎么样?”
“我们有住的地方了,不劳烦各位了,大家散了吧!”荣成第一个登上岸来,卡卡和亮亮在狭小的乌棚船内被禁锢了这么多天,一见要上岸了,卡卡拉着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上跳板。
“哎哟喂,大家快来看哪,这俩黑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啊?”
“怎么说话呢?别太失礼了。”荣成伸出手来,把卡卡和亮亮拉到了码头上。
“咋一看,我还以为是黑猩猩呢?”一位门牙焦黄的大叔,扭了亮亮脸蛋一把。卡卡见状一脚踢在那人的脚上。
“哟呵!小乡巴佬还挺护犊的。”那人朝卡卡脸上伸出手来。
“卡卡,不得无礼!对不起了,老哥!”荣成把两兄弟拉到自己的身后。荣成在见识过这类地痞无赖,对付这种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能躲远点就远点。
“诶,这俩小东西可是个稀罕物,他们脸上的色是涂抹上去的吧?”一位胸口毛一直长到脖子下的家伙一把拉过卡卡,“呸”吐了口口水在卡卡的手臂上,伸出食指就要在卡卡手臂上搓。
“你们干什么呢?”季小云猛地把那家伙推了个四仰八叉。
“小子,你敢到咱们黄华垒来撒野,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上啊!别让乡巴佬看轻了我们黄花垒人……”
那个胸毛男嘴里喊得挺大声的,站起来后却往后退了两步,刚才季小云一出手,胸毛男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他“嗖”地抽出一把剔骨刀来,朝小云胡乱划着……
这伙人原本就不是替客栈拉客的伙计,他们借着到黄花垒参加仙人大会的人越来越多,混迹在码头驿站,借着拉客的名义,等客人把行李交到他们手上,稍微不留神,这伙人拎着行李就跑。
“兄弟们,剐了这小子。”
十几个人抽出细长的攮子,散开成一个扇形把小云围住。
季小云仰天“哈哈”笑了几声,这些家伙太不自量力,就算把我的双脚捆上,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的工夫,自己就可以让他们通通投河自尽。小云正要痛下杀手,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十来个脓包居然撒腿就跑了。
“乖侄儿,要不要赵叔叔帮你干这一架啊?”
季小云失望地转过头来,“赵叔叔,别老是秀你丈把(八)身高行吗?”
乌棚船船主吴大头这趟活儿,因为不用负责伙食,多赚了几十个神州币,笑得嘴都咧到了耳边,等看到巨人们并没有把吃剩的水果等食物搬下船,他为自己在路上斤斤计较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荣大人,如果你们在黄花垒找不到住的,就回到盐埠头找我,在我乌棚船上将近几晚总比露宿街头好些。我要等看完仙人大会才回。荣大人您放心,这回我不收你们半个神州币住宿费。”
吴大头从运河里吊上一桶水,准备擦洗甲板。
“谢谢了,我们是公务人员国宾馆会接待我们的。”
荣成对黄花垒并不陌生,领着大家走街串巷。黄花垒不愧是大垒,居民们见多识广,对这群踩着“高跷”和戴着“面具”装扮巨人的乡巴佬,并没有驻足围观。除了拉粪的闷罐马车挡道浪费了一小会儿时间,一行人很快来到国宾馆。
“唐大将军,这黄花垒我怎么感觉熟悉得很呢?”莫狸问。
“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国宾馆应该是仿照昆仑山的天晶宾馆建造的。”唐林昆指了指国宾馆的大门。
莫家三兄弟恍然大悟,莫豹道:“我还以为我梦里来过呢?”
国宾馆的三扇大门紧闭,荣成叩了半天的门,偏门微启,从门缝里出来一名小厮,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精铜脸盆。
“敲什么门?还让人午睡不?”
“叨扰小哥了,请安排住宿。”荣成作了个揖。
那名小厮慢条斯理地把脸盆里的水洒在地上,瞧都不瞧荣成一眼。
“没房间了,你们到客栈住吧!”小厮侧身进了大门,就想把门关上,被荣成把门抵住了。
“我们是公务人员,你怎么能把贵宾们往外推呢?一切都没有章程了吗?”荣成说话声大了不少。
“你没长耳朵吗?国宾馆没房间了。”小厮还想关门,荣成拼命抵住,就在两人相持间,火爆脾气的莫獾走上前去,大巴掌一下扣住小厮脑袋,还没怎么用力,小厮被推出两丈远,跌倒在地上。
莫獾弯腰进门麻利地把中大门打开,“唐大将军,您请进!大家都进来坐下歇会吧!”
“反了你们,一个浑身咸鱼味的带着一群踩高跷的,也敢到国宾馆撒野,你等着……你们等着……”小厮连滚带爬消失在照壁后面。
“谁啊?这么没礼数,难道不怕王法了吗?”人未见,照壁后面传来口气颇大的一句话。
国宾馆八品馆长公羊和十来名下人一转过照壁,都被门房里的一幕惊呆了。
莫豹他们因为走了不少路,正热着呢,把长衫拧成一卷塞在腰间,裤脚撸得老高,坐在跟板凳差不多高低的太师椅上,小椅子吱吱嘎嘎作响听上去马上就要散架的样子,赵半狗和莫狸坐在国宾馆高高的门槛上,脑袋都快顶到上面的门框了,两人巨大的身躯就像两块门板挡住了阳光。
“我是国宾馆馆长公羊,你们是参加仙人大会的吧?实在不好意思,国宾馆不接待各地的参赛选手,请各位仙人移驾他处。”
荣成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管事的,赶紧掏出自己怀里的官印递给公羊馆长,待他验明正身后,神秘兮兮地把公羊馆长拉到照壁后面,好一通嘀咕。
好一会儿,荣成兴高采烈地走回到门房:“公羊馆长把你们安排住到庚号楼,大家拿上行李跟我走吧!”
庚号楼在国宾馆最西边,大家跟着荣成都住下后,季小云不解地问道:“荣大人,您跟那个公羊说什么了,一下给了我们整整一层的房间。”
“我能说什么?我说坐在门槛上挖鼻屎的大肚汉是邋遢大肚仙。这次莅临黄华垒仙人大会,是准备度人成仙的。唉,太失礼了,委屈赵半狗兄弟了。”
“荣大人,那个公羊馆长能相信您说的话?”季小云问。
“我叫他试试邋遢大肚仙的法力,他说不必了。我管他怎么想,大家能住下就好。”
荣成朝唐林昆深深作揖后说道:“唐大人,我这就跟禹垒长通报去,您在国宾馆好好休息。”
一直等到华灯处上,把唐林昆他们带到国宾馆的荣成再也没有显身,莫狸道:“八成这个荣县令成仙了,把我们这些凡间的朋友都忘了。”
“一定是荣大人遇到什么了难事,耽搁了。我这就去看看……”季小云说道。
季小云上官衙附近去打听了几趟,没人认识一个叫荣成的小县令。天色暗了下来,再次到官衙打探消息的季小云还没有回来,大家都横七竖八地坐在唐林昆的房间里,焦急地等待他带回来消息。
“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大家都想想怎么能尽快筹到一笔神州币,要不然我们晚餐都没神州币了。”莫豹说道。
房间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赵半狗清了清喉咙道:“我说个办法,唐大将军如果认为不恰当,就当我放了个臭屁。”
“你别说了,靠装邋遢大肚仙这一招,说好听点是太失礼了,说难听点那就是骗人。”唐林昆没等赵半狗说出办法来,就断然拒绝。
“不是……唐大将军,您没听季小云说吗?只要能取得仙人大会的头名……成为上上仙人……就能获得十万两黄金。”赵半狗吞吞吐吐地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赵半狗,我看你是当大肚仙成瘾了,你拿什么跟人比?仙人大会上要是有一项比谁吃得多的项目,你倒是可以去试一试。”莫獾道。
“莫二哥,我没说我去比,你们几个会飞来飞去的,去碰碰运气,有何不可?”赵半狗毫不在乎莫獾的挖苦。
“我看行,赵半狗这个办法值得试试。”莫狸狠命拍了下赵半狗的肩膀。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唐林昆的身上,“先等我明天早上和禹垒长交接后再说吧!我先预支一个月的俸银,总不至于会饿了大家。”
“莫大哥,帮帮我!”楼下突然传来季小云的喊声。
莫豹几个迅疾地从二楼跳到楼下的花园里,只见季小云搀扶着血淋淋的荣成气喘吁吁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