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多好?不管哪一家可比咱家那小草房子高吧?再看看房上的大片大片的瓦,再看看这些整块整块的石头,啧啧啧,这些都得花多大的功夫才能拾掇起来?”
“就是,西城的大户们也住不上这样的好房子呀!咱们这次的运气不错,一下子就开在了这么好的位置上!”
“这算什么大户?你那是没见过更大的房子!我给你说这个大城可大了,虽然比不过以前的白骨城,可这一片地还真算不得什么好街区。要在这座城中比的话也就是咱们北城那样的样子,更好更大的房子都在老远的地方,咱们就是用力攻了几次都没打下来。”
发生在河青人家眷和哨兵间的对话虽然像是在拉家常,不过这也不是一般人能说出的内容。得是经历了多次穿越和全城男丁都参与的劫掠才能正儿八经地讨论这种事,而最受到关注的却会落回亲人的安危之上。
于是就有女人惊呼道:“啊哟!那么难打呀!那大家伤没伤到?有没有吃了亏?”
这几乎同时也带动着其他的女人一同噪杂地发问,一看就知道她们在晚上主要是负责河青城里的杂事,所以在信息的获得上就会有这么滞后的情况出现。但凡参与了后勤运输和俘虏看押的便多少能知道一些内情,等闲是问不出这种一般问题的。
至于哨兵回答也不过是在重复教团说过的内容,那就是自己这边抓了更多的俘虏,草原人那边吃了更大的亏,而神使那边也在尽力救助受伤的亲族,但就是不会确切回答自己这边到底出了多少伤亡。
反正就是将一个严重的问题分解成很多很多的小块,等到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之后就没空去关注原本在意的事情了。而在最大的冲击过去之后才会让人慢慢接受发生的一切,这就是让心情火热之人在一段段降低的水池中行走,等到从最后一个冰凉的水池走出来后就再也没劲闹腾了。
届时会有盛大的分赃活动来冲淡少部分人的哀伤,会有集体参与的祭奠仪式来肯定牺牲者的付出,也会给失去亲人的眷属们付出适当的补偿。巫师师徒将以自己的本业去描绘死者的美好生活,这不但会让战死者的家眷们有所释怀,同时也能让奔赴下一个战场的信众们充满斗志。
甚至于人群中还有最为虔诚的信徒在引导话题,一句句戳在大家欲望上的话语便将低声的哭泣掩盖了下去。于是密集的人群中便只能听到对于新话题的讨论,甚至还会产生就算有了伤亡也不算什么的错觉。
毕竟这么多人都快速略过了那令人伤心的事情,那么自己也应该合群地不再刻意提及才是。同大家保持一致的步骤才能显得不是特别怪异,正是这样的心理状态让人心被扭向了其他的方向。
曾经被四娘亲手救得性命的麻便是其中的勤劳人士,反正她自己的性命都是被神使大人所救,反正自己那早逝的家人也没有一个能看到现在这些光景,所以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心理负担。
其他在话题上带动节奏的人士也多多少少有类似的情况,他们是被熟识街面情况的四娘和巫师师徒发展起来的下线。于是信众之中就出现了前公门成员在明的组织力量,也出现了各种男女老幼在暗的耳目和喉舌。
参与的成员以前要么是年老一人孤独住在寒舍之中,要么是亲人早丧只能早早担起家庭重担,又或者是街区上的弱势群体。总之在从前就是那种通常被排除在大众视线之外的人群,而且还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消弭于人世间的那种。
本来这是家中失去主要劳动力之后的常见情况,直到有人将他们串在了一条线上密布在河青城各处才算是有了改善。毕竟神教要用到这些人的力量总不能凭白靠精神鼓励,提供充足的衣食来源和必要的医疗保障便具备了莫大的吸引力。
只要利益和暗流教团捆绑在一起就会成为“自己人”,他们不同于一般信众那样是教团的财富来源,认真算来的话其实该属于职业的雇员才是。而且主要既不是向原公门派系的卫负责,也不是向人脉浅薄的王涛负责,单单就是向四娘和巫师师徒宣誓效忠。
甚至于在被吸纳的时候还得有个效忠仪式,祭坛、祭品和神神叨叨的仪程都不可或缺,就是能让人严肃起来的杀牲献祭也必须做的有模有样。对仪式主要步骤的执行必须得有老巫师来进行,而在专业人员显示完自己的重要性之后才是共同向四娘宣誓。
别看这么一套神神鬼鬼的东西真正上不了大雅之堂,只能令参观的王涛和格鲁古人暗暗发笑,但对于世界观有限的河青人却是十分有用的。因为誓言中涵盖了他们重视的先祖和亲人灵魂,也涵盖了自己只要效忠教团便能获得美好愿景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巫师通常只告诉人们死后就只是另一段开始,只不过大家在活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过着更轻松的生活。而当王涛能够与他们交流后便提供了天堂的概念,那已经不是一网下去能打起多少鱼,一镰刀下去能收取多少黍米的好日子,而是吃喝拉撒玩乐的事皆有天使服侍的美好图景。
于是在现世和往生幸福的双重引诱下便收获了不少死忠,而且还非常乐意聆听神棍们对于美好未来的描绘。虽然在一开始的成分上并不可能表现出多少战斗力,但他们是教团的耳朵和双眼,是贴附在信众耳边不断低语的喉舌。
有了这些人才能让缺乏信息来源的四娘掌握相当消息,有了这些人才能让缺乏安全感的四娘引导有利的舆论。其中的部分灵感或许是来自王涛的只言片语,但主要的执行却一定是来自于动机最为强烈的那个人,也只有四娘才愿意付出相当财力去将人组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