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虽然都被拦阻了下来,但他们也不在乎什么百夫长不百夫长的派头。平时能接触的最大官就是利石了,可他们在同那位老爷子也是有啥说啥。等说完了便会继续去做各自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什么以势压人的做派。
为首的牧民很不满如此的待遇,于是便老实不客气地嗤笑道:“嘿嘿,我们同那些洞人做了多少次交易了,哪次大家不都是同意了就交换,不同意了就不换的?从来都没有什么事后反悔的麻烦事。就是你们来了才有了这些麻烦,生生被他们换了太多牲口又怎么了?那也不是你们家大人乐意么?
其实不想换那就不换了呗?当场退回去不就行了?把他们摁下羞辱算是怎么回事?我们同那些洞人的交换可没你们那些事情,由着你们再做动作才是对老爹不利呢!”
“洞人”是野狐部的牧民私下的叫法,先前看这些人都是从山洞里进出的,所以都以为是山神派出的精怪。等接触得多了虽不至于畏惧,但是这么名称却是坐实不再改变,就算是有人告知那些都是南蛮也不曾改过。
百夫长及骑兵们先前还都有些不满,但听了这牧民的话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本只是想着在交易中吃了大亏,用那些不实用的东西怎么就能换来牛羊成群呢,所以他们也都跟着在生气。
但听了这牧民的说法倒也有那么个意思,看来是自己家的千户无眼,没有分辨出东西的好坏才被人讨了过多的牲口。而且吃亏是眼力问题,可是一翻脸就去抽打往来的游商就过分了。不想交换就可以不换嘛,再惹出了现在的麻烦便是自己活该了。
然而那也只是一家之言,野狐部的人都知道交换和转手的好处,有能力参与交换及再转手的人无不是从中得利的。所以也都知道千户妄插一手的事情,此时都在有意无意地在责难百户们,同时也不想那些“洞人”们太过吃亏。
不过这些心思并不可能公然说出来,他们只是因屁股所坐引导了思考,天然就倾向贸易自由的做法。
至于千户所一方是吃亏憋气的,这些兵头及骑兵可不都愿就此服输,便有许多人不满地一起嚷嚷起来:
“咳,他们殴打了千户大人,这是对千户所所有人的羞辱!”
“他们都是可耻的骗子!用来交换的东西都毫无价值!”
“骗子就该抽打,没把他们用马拖死就够仁慈了!”
“……”
一众的百夫长和附近骑兵都表示了不满,而野狐部落的牧民们也不怯场,当即就大声地叫喊分辩起来。这涉及到以后转手售卖的换率,总不可能拿东西出去就以平价做交换吧?那他们到底为啥而忙呢?
众多的声音陡然而起,放在远处听倒像是厮杀一般。
不但是惊得稍远些的骑兵们诧异,都不解地回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河青城的帮众们也远远地就听到了动静,便都因此被吓得止住了脚步,甚至还以更快的速度向后转地冲进洞中。
安坐在悬浮车之中的利石也听到了吵嚷,他虽然听不清下方都在互相辩着什么,但对一开始的动静还是隐约能听清部分的。他虽然刚才表现得大义凛然,但若是能不出意外还是不要出的好。
他便颤颤巍巍地趴在了车门边,还对着下方招呼道:“吵什么?我还没死呐!”
这一嗓子虽然比不上年轻人有力道,但是架不住部众们都熟悉声音,于是便有许多的牧民都一起抬头向上看去。此举也带动着骑兵们随之转移目光,也跟着一起看向了上方。
于是下方的纷扰很快就止息了,大家都知道这位老者是主动成为人质的,至于原因也让所有人心存敬意。所以众人都马上闭住了各自的嘴巴,并不好当着这位老人家的面再说什么,尤其是谈论如何决定他命运的事情。
利石见大家这样便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声望的,并不至于被他们给当场卖了。于是就装作不知情地问道:“牲畜还没有赶入洞中么?”
当即就有亲近的部众答道:“还有段距离呐,老爹!”
利石便又问道:“那就是说交换还没开始?”
“没有。”
“还没有。”
“……”
下方的两边人群都是如此作答,他们对这位人质的询问感到揪心。
利石再问:“哦,那你们不帮着赶牲畜么?在说什么热闹事呢?”
“……”
下方的人们就彻底说不出话了,两边都是互相看着对方,并不打算由自己来作出残酷的回答。于是先有一人以脚轻磕马腹离开,头也不抬地就催马远去。随后便又有几人散去,不多时竟是所有骑兵都借故去驱赶牲畜了,就连牧民也是散去了大半。
最后只剩最亲近的部众还留在此地,但也只是拧眉盯向了那几个百夫长,防的就是他们再说出什么要命的屁话。至于吉达和雀鹰等人也都是低头垂目,无人再做言语了。
讨论行动计划并不难,难的是关于影响到其他人命运的事情,这是可轻可重的事情。倘若是涉及更北的蛮族便没关系,死个千八百也无妨,但现在是涉及到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安危,所以由不得他们满嘴跑马。
如何讨论生还的可能性是一回事,但是要当着那个人的面去讨论就是另一回事。而且他们也不好公开地明说己方的行动第一,其实并无法优先顾及这位长者的安全。
既然无人愿意去做那个恶人,于是也无人愿意再继续原本的话题了。甚至于准备了大半计划的雀鹰也低下脑袋,也是当场就催马返回了部属之中。
吉达倒是心中略有所觉,似是猜出了什么地仰头而看,正同高处的利石将目光对在一处。只是许多的火把都在风中摇曳,使得那人的面容在光影中并不清楚,实在是看不清太多的细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