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刘宸枫正坐在电视前津津有味地打着游戏,旁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正是当初开学时他接送去学校的冰淇淋女孩,他的表妹苏瑾,此时也拿着另一个游戏手柄神情投入地在与之对战,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另一个也跟刘宸枫年纪相当,是个男孩,也同样是他的表亲,他小姑母的儿子,三个大孩子兴趣相同,自然凑到了一块。
苏玥坐着轮椅在母亲刘婉君身边,她腿脚不便,父母本不愿意她劳累,但她还是坚持要来,不为什么,表妹能够脱离苦痛,这可喜的日子她是一定要来的。
此时苏玥安静地听着长辈们叙话,也不参与其中,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只手被母亲紧紧握着,她知道母亲现在有些激动和急切,所以不时地轻拍母亲的手背,对她笑一笑。
“唉,不是我谦虚,我的医术的确不如他啊,就拿你家闺女今天的那事儿说,我十多年都琢磨不透的病症,就这么给他治好了,真的是不服不行啊,看来我真的是老咯。”胡渊摇头苦笑道,他的话题十个有八个不离医术,其他两个老的都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也都耐着性子跟他聊着,谁让三老中他年纪最大呢。
“行啦,都说多少回了,你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输给了一个孙儿辈的年轻人啊,真是越老越糊涂。”无须老人没好气地打趣道,本就对有关医术的话题不感兴趣,见胡渊又开始说,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你才越老越糊涂,刚才我听谁还说等下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这个年轻人来着,怎么苏老头,现在我夸人家,你又不乐意了,你不想给你孙女治了?”胡渊听他调侃心里便不爽,不服气地把话顶了回去,倒是没有再暴脾气地争执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了,就是见不得你一句话非得说八遍才舒服,你这几十年的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无须老人瞪眼,也是直来直去的性格,话从来不憋在心里,他便是苏家现任的家主苏宏山,刘卿邺的亲家公,他今天中午得知了亲家闺女的二十几年的怪病给一个后生治好了,惊讶之余便起了让他帮自家孙女治腿的念头,这可是他的一块心病,说什么他也要过来这一趟,就算是用求的他都不惜。
常情如此,当你有能力做一件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时,随之而来的便是旁人对你的称赞、猎奇、巴结甚至是有求于你,从大义上讲被关注的人可以冠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帽子,往小里说可以看作是出发于每个人不同的私心,当有利可图的时候人都会本能的靠近,不管这利益来得恰是时候还是迟一些,留一个善缘总是没有错。
汪天成徐徐走下台阶,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愿意到没心没肺玩着游戏的刘宸枫那里,听他瞎扯咋呼也好过被一双双眼睛盯着。
“来啦?”刘卿邺已经在向他打招呼,笑容和蔼亲切。
汪天成点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坐下,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刘老这时已经站起来,让大家移步餐厅,开始今天的晚宴。
“怎么,不喜欢热闹?”朱梦姿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似是猜出了他的心情。
“有点吧,你那些亲戚我都不认识。”
汪天成尴尬地笑笑,发现他的确挺像是个异类的,本是温和亲善的场面却被他认为是一种折磨,只是不知为何在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村里却没有这样的感觉,跟村民都相处得亲似一家。其实他不知道是,归根结底还是他内心对于外界的戒心在作祟,不是一两天或者一两个月能够改变的。
“走吧,他们都很友好的。”
朱梦姿眼帘低垂,对于他的回答也早有预料,今天中午出来时她便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表面上虽然很客气地与人对答,眉宇间多少能看出一丝勉强,显然不是很喜欢那样的场合。其实她很想把苏玥介绍给他认识,一方面是本身也有这想法,另一方面事实证明他的确有很高明的医术,那表姐的瘫痪他应该能有几分把握,几年来她能看出虽然苏玥像是恢复了信念,但她知道其实她并不是真正的开心,她懂事,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而已。她也知道,姑爷爷今天也是为了这事而来。但不知道汪天成知道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心念及此,朱梦姿便不在多话,想着该找什么样的恰当时机跟他说,她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出手帮忙,因为谁都没办法摸清他的想法,想与不想只有他能决定。
为了今晚的晚宴,刘家特意更换了一张宽而大的长桌,因为人比较多,原本的已经不够坐,除此之外还特地从外面请了几个厨师过来备餐,看得出这次晚宴的重要意义。众人依次落座,刘老身为家主,自然地坐在了首位,苏宏山和胡渊分坐两旁,礼数如此。其他后辈便没那么多讲究了,可以随意些。
刘宸枫个性欢脱,毫不拘束地坐到了汪天成旁边,还为抢到这个位置而眉开眼笑不止。不久,一道道精美细致的菜肴被端了上来,浓香扑鼻,一看便让人胃口大开,还有一瓶瓶美酒也被送了上来,有下人帮着倒酒水或者果汁。
在刘卿邺的一声招呼下,晚宴便开始了,不过大家都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不约而同地举起面前的酒杯或者果汁,首先为朱梦姿的康复举杯恭祝,这才是今晚的主要目的。
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之间,其乐融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显然在这样的场合是不适用的,随着菜过五味,气氛很快便重新活跃了起来,话题自然而言地又转移到了汪天成身上,不少他见过或者没见过的人都开始向他敬酒,说些客气恭维的话,让他想多吃扒几口饭都没那时间。
“哥,该轮到我敬你了,虽然爷爷和姐平时都管着我不让我喝酒,但这杯是肯定要喝的,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姐可能就回不来了,感谢有你,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刘宸枫有些动情地向汪天成举杯,说道最后连自己都被感动了,努力吸了下鼻子声音也有点哽咽。
“好。”第一次听刘宸枫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感触,汪天成无言以对,只好拿起酒杯照着他碰了一下,将酒一饮而尽。
不过刘宸枫的认真劲没有能够坚持到下一次说话,他放下杯子又开口了:“呐,哥你以后可得罩着我点,别让杨彦那憨货总是欺负我,你不知道他这阵子是怎么折磨我的,惨呀。”
神情哀怨,声音悲亢,略带愤懑和不平,以及一丝丝胆战心惊都化成了最后的“惨”字上面,余音袅袅,不得不说刘宸枫这小子的演技还是很过关的,所以大家都被逗笑了。有了这么个活跃气氛的活宝在,气氛便轻松了很多。
这时视线一直至始至终没有离开汪天成的刘婉君也站了起来,面向他端起酒杯,她本不喝酒,但此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林神医,您是我们家的恩人,涵涵是我的外甥女,感谢你治好了她,我也想敬你一杯,可以吗?”刘婉君是个温婉的妇人,平时寡言少语,也不爱出头,像主动敬酒这种事可以说少之又少,何况她向来不会喝酒,但今天,她是有求而来的,有些话借着酒气或许才敢说出口。
汪天成一愣,他跟地方几乎算是不认识,一时不明白她这一举动又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夫妻在场,怎么也不应该妻子来做这种敬酒的事情。不过对方毕竟年长,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汪天成也只好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朝她示意了一下便喝了下去。
刘婉君仰头也把酒一口喝完,也许是喝得急,酒也过于辛辣,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色涨红,喝完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旁边苏璟衡拉着使了个眼色,欲言又止地坐了回去。
他们的话题汪天成没有插嘴,也没有主动跟谁说话,有人问及他,他才会偶尔对答几句,话其实不多,也正是他这番有些沉默寡言的表现,渐渐地其他人找他说话的见少,他也乐得清静。
晚宴持续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叙话,用餐过罢,众人齐聚客厅,品茶谈笑。
朱梦姿笑笑,慢慢地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看着上方黑沉的天空,看着在城市的灯火映照下缓缓移动的阴云,说道:“应该快要下雪了。”
前言不搭后话让汪天成一愣,这样的情形有些怪异,他还是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前还要做什么铺垫,不过这时候她不说,那他也不介意陪她绕下弯。
“所以你不应该坐在这里,而是在里面,当然如果你还想再病一次的话……”汪天成摸了摸旁边青石桌的边缘,比外面的空气还要冷一些。
朱梦姿呵出一口白气,看着白气一点点消失无形,低下头转眼看向他:“你应该和你那位朋友感情很好。”
“有三两个可以交心的便可知足,你不也这样认为吗?”汪天成食指在石桌上敲了两下,便收回了手,此刻他大概猜出了几分她此来的目的。
“所以我很珍惜,而且不只是朋友,还有我的亲人。”朱梦姿低着头,低声说道。
汪天成也吐了一口白气,突然觉得这样的交谈实在别扭,很不自在,所以决定不再绕弯子,坦言道:“我们还是换个方式说话比较好,这样你不觉得累吗?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