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人人自危。
自太子妃被幽禁,太子也是再没了笑脸,哪怕是杜氏诞下小郡主,也未能令太子释怀。东宫不止是太子妃的身边的人被尽数换了个遍,为保计划顺利实施,景君也撤换了黄氏身边人, 甚至在各院都安插了人手。
这样紧张兮兮的气氛,甚至连后宫嫔妃都觉得不寻常了。
淑妃辛若芝是明白人,所以一句也不多问,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愈发兢兢业业。
而文晓荼,愈发清闲惬意,每日撸猫撸崽,肉眼可见地愈发像个米虫了。
悠闲中,她才恍然想起, “诶,对了,先前不是说要给君儿的长子赐名吗?”这都翻过年来了,那孩子怕是都会满地爬了吧?
话说辛若芝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一旁的皇帝陛下揉了揉眉心,“还不是因为易氏!”——景君这个混小子,也不提醒朕一声!
既想起这事儿,便也好办,皇帝明昭立马下了口谕,不消几日,礼部便拟了几个好听好意头的名字呈了上来。
皇帝明昭难得带着笑容来给文晓荼过目,“朕瞧着,那个‘祯’字不错,乃吉祥福瑞之意。朕瞧着,东宫是该多添点福气才是。”
文晓荼正想着是哪个字眼,随意一瞥,直接斯巴达了, “崇祯啊?!!”
吃枣药丸啊有木有!
自挂歪脖子树有木有?!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实在不忍直视。
明昭被阿荼这个反应给弄懵了,“怎么了?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文晓荼苦笑道:“我们那个世界,有个朝代,亡国之君就叫崇祯!”忒不吉利了!
明昭脸色忽的有点微妙了,“这么不巧?那就算了吧。”
文晓荼忙不迭点头,“皇上既然想给东宫添福气,这个孩子便直接叫崇福得了!”
阿福!
明昭点头:“也好,就崇福吧。”
在这个关头,皇帝亲爹下旨给自己的庶长子赐名,着实让数月不得亲爹老脸色的太子景君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一打听,这赐名旨意是从凤仪宫传出来的,景君便瞬间明白,这是母后心疼他啊!
这时候,春溪大嬷嬷捧着一封信笺走了进来,“殿下,这是太子妃娘娘亲笔所写,说是恳请你亲览。”
景君揉了揉眉心, 又来了。自从被幽禁, 易氏就没少哭着闹着要见孤, 孤不肯见,易氏就开始书写信,从砌词狡辩、到悔过认错,以及各种诉说情肠,他早就看倦了。
他摆了摆手,“不看也罢。”
但还是照例问了一句:“最近她可还有哭闹?”
春溪大嬷嬷道:“太子妃娘娘自诊出身孕,便格外爱惜身子,再不曾哭闹自伤。”
“那就好。”景君点了点头,“以后这种信件,不必再呈递到孤面前。大嬷嬷只管照顾好易氏身孕,其余的不必理会。”
春溪嬷嬷叹了口气,低头称“是”。
景君随手便将那未曾开封的信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紫铜炭盆中,火焰瞬间将这小小信封吞没殆尽。
因此景君并不晓得,这封信……其实不同于往日,乃是易氏恳求他,将腹中孩子交托辛良媛抚育。
连怀着身孕都不得自由、甚至不得见太子,这般处境,易氏岂会不明白?她担心哪怕生下孩子,也依然无法挽回太子的心,自然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受到苛待,所以才想着不如忍痛割爱,为自己的孩子寻一个心善妥帖之人抚育,不至于如她这般,永不得见天日。
但这样请求信,一封封,宛若泥牛入海,得不到丝毫回复。
在忧恐不安中,易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原本热闹的太子妃正院,如今冷落寂寥,庭院里原本栽植的珍贵花木也因疏于打理,纷纷凋零枯萎,唯独角落里的凌霄花反倒是更加繁盛了,小铃铛般的花朵开成一簇簇、一片片,成为了偌大庭院里唯一的生机。
易氏抬起手,轻抚着那簇簇花朵,照顾身孕的一位嬷嬷见状,连忙道:“太子妃娘娘,这凌霄花又叫堕胎花,不吉利,您快别碰了。”
易氏手一颤,“堕胎花?这东西伤胎?”
“是啊,此花长于破血消瘀,一旦物服,不但有可能伤胎小产,还有血崩之虞呢。”那嬷嬷神色严肃地道。
易氏连连后退,俏脸也隐隐发白。
那嬷嬷又忙笑着说:“不过,只是看看自然无妨。”
易氏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她抬眼望着那半墙盛开的凌霄花,忽的良久失神。
秋风萧瑟的日子里,满墙凌霄萎落一地,这庭院里的最后一抹风景也消逝在了秋日严霜之下。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太子妃易氏与奉仪黄氏在同一日都迎来了临盆之日。
其实两个人的身孕差了半个多月,为保差不多的时日生产,景君特意吩咐了太医为易氏安胎,在加上易氏足不出户,腹中的孩子倒是安稳,足足延迟了半月有余才发动了。
此时此刻,文晓荼与皇帝刚刚自颐园行宫回到大宣宫没几日,她刚刚处理完琐碎宫务,怀里正抱着岁岁,岁岁怀里又抱着翡翠大胖喵,娘俩正玩得欢,便听说了太子妃易氏和奉仪黄氏都发动了消息。
文晓荼看了一眼东宫方向,“知道了。”
这臭小子倒是安排得够精准的,居然让两个孕妇同一日发动。
不过都是头一胎,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生下来的。想到此,便抱着岁岁去书房认字了。
天泽三十年深秋,东宫内院先后传出了两声婴儿的啼哭。
文晓荼晨起初醒,正在梳妆,秋桑嬷嬷便快步进来禀报:“恭喜娘娘,昨日深夜,太子妃为太子殿下诞下了一位小郡主,黄奉仪生下了一位小皇孙,龙凤双喜,当真是大吉大利。”
文晓荼不晓得易氏是真的生了个女儿,或抑是生了儿子、但被臭小子给换成了女儿。
一个晚上的时间,做这些事情,足够了。
正在此时,太监小尹子躬身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我正想问问,易氏到底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大约是一宿没睡,景君眼下有些发青,但还是步履稳健,不失礼仪地躬身问了安。
文晓荼挥手屏退了左右,“易氏真的生了个女孩儿?”
景君叹了口气:“她只能生女。”
文晓荼:好吧,她懂了。
景君旋即又道:“可否……请母后求求父皇,好歹等易氏出了个月子再下旨。”
文晓荼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人家才刚生完孩子,这就要废黜撵人,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景君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母后心软。
正在此时,景君身边的太监慌不择路冲了进来,景君皱着眉头正要训斥,那太监却噗通跪地大呼道:“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