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蹙着眉，认真地看着孙素梅：“三婶儿，你真打算一直这样忍下去，为了老苏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活生生把自己的身体拖垮操劳死，再让如冰玉宝被他们欺负死么？”
孙素梅愣了下，眼里随即浮上泪花：“如意啊……我不忍着还能怎么样呢？你爷奶不喜欢你们娘几个，也同样也不喜欢我们三房。”
“孝大于天，他们是长辈，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哪敢说什么做什么？真要是说了做了，就是不孝，村里的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
“左右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就再忍忍吧，他们对玉宝还算过得去。如冰也已经快到了议亲的年纪，等她出嫁了就会好起来。”
“只要如冰和玉宝可以脱离这个火坑，不用像我这样受欺，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意：……！！！
“呵！”她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击：“如冰的婚事，三婶做得了主么？”
“当日在我家，老妖婆说的话，我虽没有亲耳听到，却听我娘学过。她连苏如雪都能送出去，更何况是如冰呢？”
“真到了议亲的时候，你觉得老妖婆和陈春花那个泼妇，会给如冰挑个真心对她好的夫家，还是把如冰当成货物，或是猪狗牛羊，高价卖了？”
“不、不会吧……如冰好歹也是苏家的女儿……”孙素梅嗫嚅地说着，脸色却变了。
如意嘲弄地看着她：“三婶，我也姓苏呢，结果呢？”
她说着，不等孙素梅回答，便冷冷地说道：“三婶也别嫌我说得难听，毕竟那就是事实，你们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以为忍过去就会好。”
“别做梦了！你看看我们娘四个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若不是我们有贵人帮助，怕是我娘都被他们浸猪笼了。”
“而我，会被他们卖到连家，换来一笔假装。”
“三婶，你觉得你们三房跟我们大房有什么七上八下么？你觉得你们忍下去的结果，会是好的么？”
“你就不怕如冰在家里被磋磨得去了半条命，最后被卖给一个腌臜的男人？你真的忍心搭上如冰的幸福，甚至是她的命？”
“三婶，你这个做娘的，真的忍心么？”
如意的话，把老苏家的本质掀得一清二楚。
苏旺家两口子对苏玉定还算过得去，那是因为苏玉宝是个男娃，老苏家的人从上到下全都重男轻女，两把老骨头更甚，虽然老妖婆自己也是个女的。
而如冰是个女孩，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管如冰的死活。
真要是有半点祖孙之情，苏陈氏稍微维护一点，二房的人怎么敢对她非打即骂。
就连上次苏如冰差点儿被打死，苏锦田被逼急闹了一场，最终也没掀起什么浪花，二房更是没有任何损失。
这区别对待的，谁看着都会心里窝火。
孙素梅被如意的话刺激得眼眶发红：“不，我不会让他们害我的如冰，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他们害我的如冰。”
“他们要是真敢为了聘礼卖如冰，毁了如冰的一辈子，我就和她们同归于尽。大不了我就买包老鼠药，和他们一起死！”
孙素梅最近这段时间被刺激得也有点狠，这会儿心态崩了，说出来两话透着疯狂。
她那咬牙切齿、双眼布满血丝的样子，当真是有几分凶残。
谁说老实人就好欺负？
那是没被逼到极点，真要是把老实人逼急了，他们发起疯来，真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如意很满意自己煽动出来的效果，她盯紧了孙素梅：“三婶，你连死都不怕，敢和他们同归于尽了，难道还怕和他们对着干？”
说着，她微微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为了那些白眼狼，赔上自己的命也太不值当了。”
孙素梅呆呆的愣了半晌。
猛然转回神来，拽住如意哭求：“如意，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帮帮三婶儿，三婶儿求你，就当帮帮如冰了。我给你磕头，我这辈子都会记你的大恩，你帮帮我们母女……”
如意赶紧拦住孙素梅。
她若不是为了帮他们，犯得着大半夜做贼似的偷偷过来？
如意一直盯着孙素梅，把她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确定她是真的想要改变，这才慢悠悠地问道：“三婶儿，你有没有想过，让你们三房脱离老苏家？”
她确实是有法子帮三房，可前提是他们心甘情愿的配合。
不然，她真没必要做一个圣母白莲花。
脱离苏家？
“如意，你是说分家？”孙素梅含泪摇头，苦涩地说道：“我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分家，我做梦都想带着如冰玉宝分出去过，也和你三叔提过。可你三叔他孝顺，不同意。”
“而且，你爷奶也不会同意我们三房分出去的。”
“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真要分出去了，老苏家这摊子活儿谁来做？难不成真靠你爷奶么？还是陈春花那个泼妇？”
“以前人好好的时候他们就是能躲就躲，更何况现在都成了废人……”
“有时我想想也会后悔，为什么就找了你三叔这样没用的男人，连妻子儿女都保护不了，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能怎么样？”
孙素梅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刷刷的往下落。
忍了这么多年，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的，那些怨恨全都堆积在她心里。
越堆越多，越堆越多。
如意很清楚，当一个人心里的怨恨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在沉默中爆发。
从刚刚的对话来看，她觉得孙素梅应该会是后者。
这个封建的世界，落后的社会，对女子诸多苛刻，她们必须依附男人而活，什么女戒女德，还有闺训，将女人压得死死的，几乎踩进泥泞里。
至于人权什么的，就别妄想了。
嫁个人品好的丈夫或许还能平安度一生，若嫁得不好，甚至没有反抗命运的机会。
可是凭什么呢？
女人离了男人不是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说起来，孙素梅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比她那个死心眼儿、到现在都还念苏锦升的娘亲要好多了。
而且，如果三房夫妻齐心，未尝没有成功的机会。
可惜苏锦田是个老实没用的，孙素梅得不到丈夫的保护，也得不到丈夫的支持，所以那些想法最终也只是昙花一现，没能变成现实。
唔，看来她这位三婶儿，倒并非完全老实到木讷嘛。
脸上不显，心里明镜似的。
可惜啊，她所嫁非人，跟着苏锦田这个妈宝男蹉跎了一辈子。
如意胸口起伏着，第一次换了个角度，不是从女人自身，而是从社会角度，思索起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残酷。
很多人都选择逆来顺受过一辈子，其实不是没理由，只是抗不过命运。
最后，屈服于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