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耳所听,别说樊霓依了,就是巴脑这个见过江湖世面的人也会觉得是件哄骗三岁小孩的把戏。
阿善兴许是手受伤流血的过。那十几个刀口,裸露在外面,接受到空气就更是觉得凛冽的疼。平坦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上已经冒出了些许的汗珠,细小的晶莹透亮。只是那双略微着着褐色的眸子,在与樊霓依的双眼相互碰接的时候,感觉到樊霓依眼里有震慑到他的地方,不好意思地转换了视线,似乎是在跟巴脑解释。但是,从樊霓依的角度又能特别的清楚发现,他这是在害怕和自己对视。
于是起身落座,算是给阿善一个放松的空间。
"这阴阳血,在吐火国也找不出几个人来,血液极其特别。你们看,这左手通着右脚便是阴血,右手通左脚是阳血。阴阳血在体内各自流畅,在心口处又相互调和。只是秋冬的时候,阳血这边就相对暖和,可以不盖被褥,但是阴血这边就需要盖了。而酷暑的时候,相反的,阳血燥热,我是每晚都需要敷好几块凉巾,否则根本就无法入眠。"
"难怪……原来你给苏将军喝自己的阴血是想要他体内的蛊毒安静下来。"
阿善朝巴脑点头答道:"你说的没错,当时情况危急,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用自己的阴血去试试看,没曾想第一次下去的时候,这蛊毒还是那么活跃,只是连着喂食了他几次,这蛊毒竟然慢慢地被控制了,我这才敢给他隔断时间就喂点。"
"阿善将军,这么说来,你的体内同时有着阴阳血,是否可理解为你有雌雄两个心?一个主静,一个主动?"
樊霓依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大概是出于好奇,然后按常理这么一分析出来,没成想,这是说者无心听者怯意。
可以明显地看见阿善坐着的身子在打着颤。
一种心事被人看穿或者阴谋当众被揭穿的恐惧。
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樊霓依和巴脑二人早已经都发现了。阿善俊俏的脸庞,已经是涨的通红。低着头不言语,像是在装聋作哑,但更像是在逃避。
"阿善将军……",巴脑才喊了一句阿善的名字,就被樊霓依给制止了。樊霓依知道巴脑会刨根问底地去追问阿善更多的问题,到时挖出来的东西太多,不但会令阿善难看,说不定还会引起双方的争斗来,于是果断地制止巴脑,令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巴脑像犯错的小孩,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坐着,眼里原本还仅存的那点好奇此刻也早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阿善将军,不知道你在朝中或者私下可与什么人有个过节?或者深仇大恨?"
樊霓依故意没直接说出来深仇大恨,而是用过节两个字眼过渡了下,那是因为她认为这样的引导方式会比直接追问更能从阿善口中获悉答案。
"没有,我自承袭这左督军的位置以来。一直在军中操练,除了偶尔朝中有大事,国君才会
命人通知我进宫,且进宫议论朝事,我也是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怎么会与人有过节,更别说什么深仇大恨了。……不知道樊侍女突然问起这话来,可是有什么发现?请樊侍女直说无妨。"
"好,那就请阿善将军多担待了。"樊霓依说着朝阿善微微行了个坐礼,算是为自己接下来有说不对的地方提前对他道歉了,接着说道:"我以为这下蛊毒的人,是奔着阿善将军你而来的。"
"冲我而来的?……不可能,他哪里知道我就一定会来驿站内。"阿善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当真来者如此有先见之明?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不相信,我以为那下毒的人只是针对苏将军,可是仔细一想又不对,你想想,他竟然能隐藏在驿站内,说明我们根本就没发现出他,又或者是对他比较信任,如此情况下他要真的想对苏将军,哪怕是整个驿站的人下毒,他都会有机会,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没错。"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那人混入驿站迟迟不对我们动手,显而易见他是奉命行事,没有得到上头的命令他不敢做决定。又或者他不动手是想从我们这里获得他所想知道的事。我说的这些,你觉得道理吗?"
樊霓依再次说完求证阿善,阿善听着樊霓依的分析,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是说不通的,也点头头答道:"没错。"
"既然阿善将军能赞同我的分析,我想你也应该能判断出来我说的是不是正确的,那人虽在驿站没有得到上头的命令要对你下毒,但是却下毒了,唯一的可能无非就是他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不遵守命令擅自执行。又或者是早就在进去驿站前,就听过吩咐,只要碰上你阿善将军,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樊霓依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她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发生过程,看得巴脑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对樊霓依佩服得更是五体投地了。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的洞察力,那是他巴脑无法比拟的,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说明注定是要让樊霓依成为不平凡的人。为此,内心更加坚定方才阿东乐对自己偷偷说过的话,阿东乐叫他不能再说喜欢樊霓依的话,否则不但会令她难过,说不定还会失去她。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阿东乐说的话是有道理的。眼前这个女人,将来不是君临诸侯的霸主就是要母仪天下的王后,可不是他所能有非分之想的。
樊霓依只是扫过一眼巴脑,发现他那双充满仰望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看,脸颊微微一红,稍稍动了↓身子侧对着阿善道:“阿善将军,不知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阿善本来就对樊霓依的分析还没消耗透彻,这又遇上她的追问,只是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脑袋左右地晃着回答道:“樊侍女见谅,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说实话,我父兄尚在的时候我正随师父在修行,几年都回不了家一次。只是后来得知父兄被刺客杀死,后来国君就让我接替了兄长的位置,到现在时间也不长,况且平日我也不喜与人交谈,实在是想不出还有
谁会如此决心要置我于死地。”
巴脑突然习惯性地伸过手来要去搭阿善的肩膀,阿善扭捏地避开,那速度叫樊霓依看得惊讶。心中暗自揣测,难道真的如自己所猜想的?
“阿善将军,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关重大,你还是好好再想想,否则那下毒的人能对苏将军下毒,说不定将来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你下毒手,不得不防阿。”
阿善苦笑着答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像我如今这么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若不是答应过父兄,恐怕我也是没有残存的勇气了。”
阿善突然的悲观,出乎樊霓依的意料,一时不知道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将眼神求助于巴脑。
巴脑还在凝眉生气,显然对于自己方才要去碰阿善,被他一脸嫌弃地躲开感觉到不舒服,这会儿根本就没发现樊霓依对他的求助。
阿善见众人再无话题说下去,气氛也是尴尬,突然起身对樊霓依说道:“樊侍女,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斟酌一番,如今苏将军病情刚刚稳定,我需要过去守候在他身边,以防再有什么不测发生,告辞。”
“那就有劳阿善将军了。”
樊霓依说着话款款走向阿善,从袖口取出自己的新手帕,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了叫人都吃惊的事来。
单见她轻轻地将手帕擦过阿善的鼻尖,又踮脚擦了擦他的额头。那动作娴熟又是温情款款,看的巴脑和阿兰蕾二人都将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苹果了。
再看那阿善,对于樊霓依的擦拭,竟然不躲也不逃,仿佛很是很享受。
“多谢樊侍女。”
樊霓依擦拭完,阿善这才笑靥如花地对樊霓依说了句感激的话,眼里所流露出来的情感也是叫人看得生气的。特别是巴脑,他至少觉得这阿善就不是善类,原来他也敢对樊霓依动情!
气呼呼得很是想上去就给阿善他一拳头。
樊霓依对于巴脑还是了解的,单从余光里见到巴脑的那眼神心中就已经知道,这还是不能让他跟在阿善身边了。于是对巴脑说道:"巴脑,你陪我去找阿东乐,看他是否想出什么解毒的办法来没有?"
"三姐,让阿兰蕾扶着你去吧?我这身子怕搀扶不了你再把你给摔了,我还是陪在阿善将军身边吧,万一他有个需要,我也能照料到,毕竟都是男人,方便点。"
"不用,"樊霓依已经猜到巴脑要做什么,肯定会喋喋不休地跟在阿善身边问东问西的,扭头对阿兰蕾说道:"阿兰蕾,你陪在阿善将军身边吧,你细心周到我放心。"
"三姐,阿兰蕾她可是怀有孩子呢!"
阿善也在一旁劝说樊霓依道:"樊侍女,真的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的。"
樊霓依瞪了一眼巴脑,随后朝阿兰蕾耳语了几句,见巴脑还愣着不走,气的拧着他的耳朵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