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明日王爷要到霖音楼听曲儿!”
“听说了,听说了!你没见着素月姐姐和那张四小姐一早就开始准备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宫宴,王爷平日里可不会来这儿呢。”
霖音楼里,乐伎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杂乱的琴声少了许多,也不知在筹谋什么。
管事闻声而来,冲几人摆摆手,“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昨儿王妃才来过,你们要是再不好好练习,可进不了宫,露不了脸。”
乐伎们嬉笑着应了,离开时的步子都是欢快的。
“也不知王妃在打什么主意,昨天明明没说王爷也会过来……”管事嘀咕了一阵。
本来昨天她和沈惜之商量着不能放任霖音楼里的人继续闹下去,于是沈惜之就提出让她们较量一场,谁技高一筹,就用谁的曲子。
只是没想到这才一晚上过去,就传出了煜王也要同往的事。
管事惴惴不安,害怕自己做得不好,会丢了饭碗。
另一边的沈惜之也觉得奇怪。她一得知明日姜景煜也会去霖音楼时就亲自去问了几句,谁知姜景煜却在前一刻进了宫,让她白跑了一趟。
“王妃留步。”就在沈惜之要回去时,卫赫突然出现,“王爷吩咐,让属下护送王妃出府,王爷会在京外等您。”
沈惜之不明所以,一边跟着卫赫出门,一边打探情况,“王爷不是进宫去了,怎么又在京外等我?”
卫赫带着一队人骑马护送,文汝陪着沈惜之坐在马车中,没由来的,沈惜之觉得有些诡异。
“王爷不曾透露具体事宜。”卫赫用这样一句话堵了沈惜之的问题。
自打做了煜王妃,这还是沈惜之头一回大张旗鼓地出门,她撩开帘子瞥了一眼,卫赫带的护卫个个都身着轻甲,腰佩利刃。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用这些人来护送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沈惜之拧起眉。马蹄声中,一行人渐渐出了城。
秋风吹黄了树叶,煜王府的车马招摇过市,被京城里各个势力看在眼中。
“殿下,属下等未能查出……”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人听不太清楚。
“废物。”男子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区区一个弱女子,你们竟也奈何她不得。”
黑衣人辩驳道:“殿下恕罪,实在是煜王府守卫森严,属下等不敢冒进。”
男子愤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杯盏摔碎的声音,“那些东西一日不毁,本殿就一日寝食难安。传令下去,今日,在京外劫杀沈惜之。”
“是!”黑衣人来去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
“沈家……沈惜之……”有人在屏风后轻叹,“就算姜景煜护着你又如何,待你死了,沈家就再无活口,便是他姜景煜查出了那些事情,也于事无补。”
马车轻晃了一下,沈惜之从浅眠中醒来。她一扭头就看到文汝轻手轻脚掀开车帘,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王妃醒了?”文汝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湿帕子递给沈惜之,“快擦擦脸,醒醒神吧,王爷已经到了。”
“原来是让我等他,而不是他等我。”沈惜之擦了脸,被冷意刺得打了个哆嗦。
下了马车,沈惜之才发现卫赫和那些护卫消失不见了,而在不远处,姜景煜立在那里,像是在看她,又像不是在看她。
“神神秘秘的。”迎着秋风走到他跟前,沈惜之说,“不知王爷要做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在文汝为沈惜之拿来披风后,姜景煜开口说。
此时刚过申时,日头渐西,沈惜之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文汝并没有跟来。而是在放着马车的空地中远远地冲她招手。
原先不知去了哪里的卫赫也凭空冒出来,现在文汝不远处的身后。
一阵风吹迷了她的眼,她不小心踩着一颗石子,身子歪向一旁时下意识拽住了姜景煜的手。
那只手上布有薄茧,大而温暖。
是被她杀了二十三次的,平白受她怨恨的姜景煜的手。
沈惜之如同碰着了一块炭火,慌忙收回手,转而向不经意看着风景,“此时秋高气爽,是适合出行的天气。”
看着满目萧瑟,沈惜之艰难地夸赞着,“虽然没有春夏花团锦簇的景色,但落木萧萧,也别有一番风味。”
姜景煜吝啬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难得地解释了一番,“沈家被抄家灭门,尸首无人敢领,本王便帮你为他们收了尸,寻了处僻静地方葬了。”
他想委婉一点地告诉沈惜之,可脱口而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感情。这让他皱了皱眉,有些心烦。
沈惜之愣了好一会儿,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家破人亡的小可怜。她觉得风有些大,吹得她眼睛迷蒙。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还以为家人的尸身早就曝尸荒野,不知被什么豺狼虎豹给叼走了。
当初她不是没想过为家人收尸,可她那样的身体,根本离不开姜景煜。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脸面让姜景煜帮忙收尸……
可实际上,她想做却没做成的,姜景煜居然真的做了。
她不光杀了这个人许多次,还欠了这个人许多……
“到了。”姜景煜停下脚步,天边残阳如血,新立的数十座坟冢在乌鸦的哀鸣声中静默不语。
“到了。”沈惜之轻轻一叹,她以为自己会哭,可当她看到旁边放着的香烛纸钱时,居然一滴泪也没有。
她觉得奇怪,心里闷闷的痛,却不怎么悲伤。
“027,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居然没那么伤心?”可惜没有系统回应她。
于是她只能沉默着,祭拜了家人之后,她依旧不吭声,跟着姜景煜离开。
走到半路,沈惜之的手背不小心被一根树枝划破,她看着手背上的鲜红,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伸出手给姜景煜看。
“王爷,你瞧,我哭了。”
“难看。”姜景煜皱着眉看她,她哭着又笑着,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不甘和挣扎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