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见过大人。”
何氏三兄弟都是农夫模样,额头、脸颊都是沟壑丛生,脸上有着长期劳作的风霜之色。
贾珩打量着三人,语气尽量温和,说道:“三位不必多礼,番薯幼苗最近培育了多少?”
那为首面皮黝黑,身形高大,似是三人之兄的农夫,笑着说道:“回禀这位大人,一个番薯可以繁育百十棵苗,一亩地就需要三四千棵种苗,我们这次带的番薯倒也不多,也就几千个,正在加紧培育幼苗。”
“大人问你培育多少,你扯这些……”福州千户夏海呵斥道。
贾珩皱了皱眉,低声道:“不得无礼。”
夏海面色倏变,只觉心头一凛,讪讪一笑,连忙拱手应是。
以贾珩如今之朝廷重臣的地位,只是皱眉,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贾珩也没有继续追究那夏海,温声道:“本官现在礼聘你三人为典农事的八品官,你们在这儿,有什么事儿,随时可来寻本官,这些番薯要加大培育,如能在整个河南推广种植成功,本官必向朝廷请命,重重有赏。”
说着,吩咐着刘积贤道:“他们有什么要求,你着人专门对接,不得延误。”
此言一出,为首三兄弟都是心头一震,看向对面的少年,他们向县中官员推荐几次,都不得重视,不想这位年轻轻轻的大官儿竟如此重视。
这时,李婵月看向那蟒服少年,秀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波动,也不知想着什么。
咸宁公主也将目光和心神停留在贾珩身上。
贾珩问道:“可有番薯?本官看看。”
他要看看番薯,是不是前世那个番薯,唯有真正见到才能放心。
“大人稍等。”
说着,何姓农夫从里厢拿出来一个番薯,递将过去。
贾珩眸光微凝,顿时被那番薯吸引了目光,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此物烤起来食用最为香甜。”
“大人果然知此物?”那何氏农夫颇为惊讶说着,他被官府的人找到此地,就是听说这位永宁伯点名寻找番薯。
咸宁公主玉容微顿,惊讶地看向贾珩,先生真是博闻强识,无所不知,连这在闽地的番邦作物都知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如何不知?不过番薯虽亩产动辄几十石,但颇耗地力,在河滩、荒地种植最好,而且多施一些农家肥还有草木燃烧之灰,能够增强地力。”
地力不地力的,眼下就不用去想。
现在整个大汉北方都旱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江南之地南米北输,大汉北方都要出严重的大饥荒。
从这一点儿上来看,齐党中人也不是没有作用,起码在朝堂上对南方士人进行了压制。
但这般下去不可长久,迟早要出问题,如果没有他来此世,最多也就七八年的光景,大汉就会政局失衡,江河日下。
如原着而言,荣宁两府衰落,然后崇平帝抄家获财,以得财货,纾解国难,可这种抄家而来的浮财根本无济于事,最终也逃脱不了国穷民困,天下大乱的结果。
白骨如山忘姓氏,天下流寇四起,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最终为关外东虏做了嫁衣裳。
而这番薯就是给大汉续命的东西,此物一经推广种植,大汉又能再延百年国祚,或者与东虏再对峙个几十年,以拖待变。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个番薯我拿回去,剩下的都不要再食用了,好生种植,争取早日在河南普及开来。”
他前世虽然不懂农学,但还懂一些蔬菜大棚,等有时间可以推广一下。
等与何氏三兄弟交谈了下,贾珩也没有多待,唤上那福州千户夏海。
“夏千户如是愿来神京高就,本官可以做主调你来神京。”贾珩对着一旁亦步亦趋跟着的福州千户。
夏海心头一喜,方才他还以为这位大人对他有着一些看法,连忙抱拳说道:“都督,卑职家卷都在福州,并未去过神京,如是南京有空缺儿,卑职愿到南京谋个差事,还望都督成全。”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刘积贤,南京千户所还有空缺儿?”
刘积贤道:“大人,南京倒是有着一个千户所缺一千户。”
“嗯,那就调夏千户到南京接任。”贾珩吩咐了一声。
夏海拱手道:“卑职谢过大人。”
打发走了夏海,贾珩领着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在田垄上又转了会儿,不知何时,天上再次下起雨来,贾珩见没有别事,也没有多留,叮嘱了把守番薯的锦衣府卫士,登上马车,返回公主府。
马车之上,咸宁公主秀眉微蹙,清眸定定看向贾珩手中拿着的番薯,问道:“这番薯真有先生说的好吃吗?”
坐在另外一边儿的李婵月,也有些好奇的看向贾珩手中的番薯,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小贾先生,这般大的块儿,看着硬邦邦的,也能入口吗?”
说到最后,心思有些古怪,不知为何,忽而想起那些天,自家娘亲在船上给小贾先生……采蘑孤。
呀,她都在想什么?
“煮熟以后就软了。”贾珩拿起番薯递给李婵月,目光温煦,轻笑道:“这可是灾年救命之物,灾年百姓吃观音土、吃树皮,这番薯煮熟后,不仅香甜可口,更可得充饥饱食,这次河南之行,虽得平乱中原,发现金矿……如此种种,我皆视之平常,俱不深喜,却独喜得这番薯,此物实乃天赐大汉之物,等回去后,就上疏朝廷,在北方诸省推广种植。”
咸宁公主凝了凝眉,明眸之中清波闪了闪,看着那番薯,暗道,先生这个如此种种,应该是不包含她的吧?
李婵月这会儿拿着番薯,按了按,心头浮起一念。
独喜番薯,这是三国上的……不过,那原就是小贾先生写的。
清河郡主眉眼弯弯,轻轻柔柔道:“小贾先生先前说番薯烤起来香甜可口,不妨回去让厨子烤烤食用?”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可惜就这一块儿,不过,都尝尝也挺好。”
清河郡主心头一跳,莹莹如水的明眸闪了闪,芳心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什么叫都尝尝?
好吧,她这段时间在洛阳,有时候一闲下来,就觉得要心神不属,而且晚上时常做着一些令她面红耳赤的梦……
梦里一会是娘亲,一会儿是……
咸宁公主倒无一些杂念,柔声道:“先生,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公务需要处置吧?”
“嗯,今个儿没什么,该布置的都布置,不过,明天要去上堤视察河汛。”贾珩笑了笑,低声说道。
李婵月压下心头的古怪思绪,藏星蕴月的眸子中见着期待,轻声说道:“小贾先生,那晚上吃完饭,还讲故事吗?”
“小郡主很喜欢听故事?”贾珩转眸看向李婵月,目光就有几分莫名之意。
那天在船上,眼前少女就偷偷瞧着,眼下却若无其事。
李婵月被贾珩一双意味莫名的湛然目光瞧的不自在,轻柔说道:“以前翻阅一些话本来看,小贾先生的三国话本,我也是看了几遍。”
咸宁公主听着两人的叙话,心思有些不自在,柳叶细眉下的明眸浮起幽思,轻声道:“先生,婵月她文静一些,看的话本倒是不少,对了,先生,听湘云说,你先前讲着一个长篇的话本故事,回去要不再讲个长篇故事?”
李婵月:“……”
表姐怎么能这样?小贾先生不过是和她简单说几句而已,她就急着岔开话题。
贾珩轻声道:“后面几天可能有些忙,如是讲到一半,反而吊起了胃口,不上不下的,不若讲个篇幅少一些的。”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道:“那先生回去再挑一个故事就好了。”
贾珩看了一眼眉眼低垂的李婵月,忽而问道:“小郡主是下月初一的生儿?”
感觉小郡主渐渐有些自闭儿童的趋势,也是,毕竟两个最亲密的人都离她而去。
李婵月正自垂下晦暗几分的眸子,闻言,螓首稍稍抬起,目光明亮熠熠地看向那少年,问道:“是呀,先生还记得?”
当初小贾先生就问了她和娘亲的生儿,她还以为小贾先生将她当做添头儿给忘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日子有些特殊,就留意了一些,六月一日,是吧。”
李婵月闻言,心底深处涌起一股暖流,眸光柔润几分,轻声道:“小贾先生的生儿已经过了吧?”
咸宁公主拧了拧眉,藏在衣袖中的手,捏了捏手帕,和婵月表妹言笑甚欢,还当着她的面……
“过不过就那样,你表姐的生儿已经过了,等你过生儿,你表姐也和你好好庆祝庆祝。”贾珩转而看向咸宁公主轻声说道。
三人行,往往需要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感受,否则,三个人的友谊总有一人会显得多余。
咸宁公主玉容嫣然,粲然明眸中见着欣然,道:“先生先前在河南平叛,也没怎么过生儿。”
“我过不过倒没什么的。”贾珩轻声说道。
几人随意说着话,渐渐乘着马车返回晋阳长公主府,此刻天色昏暗,雨也渐渐下将起来。
贾珩领着咸宁公主、李婵月返回晋阳长公主府上。
此刻,已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沉起来,而雨丝也渐渐落将下来,在晋阳长公主府上用罢晚饭,没有讲着故事。
元春已将湘云和探春拉着前去睡觉,方便贾珩与晋阳长公主谈论“正事”。
贾珩随着晋阳长公主来到后院,两人并排坐在软榻上,轻声说着话。
“这番薯果然如你所言,香甜可口,虽只吃了一小口,就觉得香甜。”晋阳长公主感慨说道。
方才烤了一个番薯,然后切成一小块儿,每人都尝了一口,而后没吃完的都进了湘云的肚子。
贾珩轻轻拥抱着晋阳长公主,嗅着香气,耳鬓厮磨着,轻叹道:“那是只吃了一口,觉得香甜可口,让你月月吃,年年吃,你就觉得难以下咽了。”
“本宫吃一辈子都吃不够,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丽人轻声说着,纤纤玉手及下,话语中却颇是一语多关。
贾珩:“……”
隐隐觉得不对劲。
晋阳长公主玉容失神了下,美眸顾盼流波,忽而幽幽问道:“今天陪着婵月出去,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贾珩诧异说着,正在“堆雪人、打雪仗”的手不由一顿。
“没什么。”晋阳长公主云鬓下,那张雍容丰艳的玉颜早就浮上一层绯红,睫毛弯弯的凤眸眯起,感受到少年对自己的迷恋,心头甜蜜不胜,有些感受决然不是作假。
嗯,等有机会在床上再问不迟,那时候紧密相拥,细微反应最是真切……唉,她为婵月真是操碎了心。
贾珩想了想,轻声说道:“明天需去视察一下黄河大堤,还有归德府那边儿,一旦洪汛有着险情,都得第一时间赶过去。”
晋阳长公主转过身来,跨坐在贾珩腿上,抱着贾珩的肩膀,身上的丹红长裙早已衣襟散乱,那张如绮霞花霰的脸蛋儿,笑意微微,吐气如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来开封给你添乱了?”
贾珩温声道:“没有,就是担心你,这河堤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在开封府,多少还是担着风险。”
而后少年的话语,就开始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彤彤灯火映照下,晋阳长公主的秀颈高高扬起,宛如天鹅,琼鼻之下,丹唇中娇软发腻的声音打着颤儿,道:“那你知不知……本宫也担心着你?”
贾珩埋下的脑袋向上而去,打量看着丽人那张白里透红,美艳难言的脸蛋儿,温声道:“知道,不过来了也就来了吧,正好也念着。”
暗影欺近,噙住桃红唇瓣,而后拥起晋阳长公主,向着帷幔四及的绣榻而去。
就在这时,却见厢房外间传来一把熟悉的柔婉声音,“殿下在里面吗?”
贾珩顿了顿,面色怔了下,看向晋阳长公主,目中见着疑惑之色,元春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本宫让她来的,等会儿……也热闹一些。”晋阳长公主雪腻玉颜,桃腮生晕,娇媚明丽一如桃芯,秀眉下的凤眸,妩媚波动美的令人惊心动魄。
她就不信他还有心思和咸宁玩闹,吃过了山珍海味,对那些家常小菜还能有胃口?
贾珩:“……”
热闹什么,什么热闹?挑战他的软肋是吧?就拿这个考验他?
贾珩眉头凝了凝,默然了下,迟疑说道:“你这是搞得哪一出?”
晋阳长公主端丽眉眼之间笑意盈盈,那双涂着玫瑰红色眼影的美眸,眸光清澈如水,似倒映着高几上跳动不停地烛火,说道:“你这段时日在河堤上辛苦了,驻扎了半个多月,嗯,其实本宫和元春也有不少辛苦。别装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本宫还不知道你?”
说着,丽人凤眸清波微漾,带着几分温宁母性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脸为难”之色的少年,他多半是不知道这般眉头一皱,装作大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好好稀罕一番吗?
她小时候原就没少抱,现在都长大了。
贾珩:“……”
嗯,看透不说透,御姐这是闹的哪样?
正说话的功夫,就见元春已进入里厢,双十年华,容止丰美,肌肤莹润的玉人,一身鹅黄色长裙,气质澹雅如菊,进入其间,故作镇定的声音中分明已有几许发颤儿,道:“殿下,你唤我有事儿,珩弟,你们?”
元春恍若受惊的小鹿一般,丰腻红润的脸蛋儿上满是“惊慌”。
“元春你过来,帮本宫更衣。”就在这时,雍容华艳的丽人凤眸闪了闪,柔声唤道。
元春怔怔立在原地,只觉四肢发软,白腻如雪的脸颊早已滚烫如火,那双莹润的眸子瞥了一眼贾珩,贝齿咬着樱唇,道:“珩弟,我先回去了。”
说着回去,但脚下半步都没有挪动。
贾珩默然了下,道:“大姐姐……”
“嗯?”元春抬眸看了一眼贾珩。
贾珩沉吟片刻,终究憋出一句,道:“大晚上的,来都来了。”
他就想看看玉虎饿瘦了没有,有半个月了,绝不是想玩叠叠乐。
元春:“……”
晋阳长公主轻笑一声,看了一眼少年,近前拉过已羞得不能自理的元春的手,进得帷幔四及的窗幔。
“好了,别羞了,你是本宫的赞善女官,也该帮衬着,再说他明天又要去河堤,说不得又要住在河堤上。”晋阳长公主眉眼柔婉,轻声说道。
这位丽人这会儿说话轻轻柔柔,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
“那我……我帮殿下更衣。”元春只觉娇躯彤彤发热,美眸蒙上一层秋水,手已经颤抖起来。
贾珩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感触。
彼时,芙蓉帐暖,温香软玉,而高几之上两根红烛灯火摇曳,明灭不定,而窗外的风雨轻轻拍打着门窗,不停发出呜咽之音。
这一夜,贾珩几乎体会到了帝王般的享受,种种舒爽与愉悦,委实不足与外人道。
翌日,看向身旁两张恬然而睡的娇媚容颜,大片雪白肌肤炫耀人目,贾珩心头生出一股难言的欣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