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豪第一次以林妍男友的身份踏入林妍家,前半个小时就在这种环境与气氛中度过的。
半个小时之后,他的腮部肌肉都抽筋了,林母的话一句没听懂。林父与哥哥明明会说上林话、龙港普话,就是不插话,还不给翻译...
实在是太诡异了!
林妍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现身,原来她去买菜了,进了屋子一看里面的状况就明白了,当时就憋不住笑,拉着沈豪出了屋子来到院落里,笑着跟沈豪解释说,"我爸跟我哥就是这样,不愿意说话,不管是外人还是亲人,其实你说话我妈跟我奶奶是能听懂的。"
沈豪看到林妍如释重负,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什么时候经历这种阵仗,听到林妍的话,连忙变换表情——干笑变苦笑!
他心说我说话她们能听懂有什么用?这不是还不能对话吗!
林妍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呢,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丈母娘见女婿满意了就吃面条,寓意细水长流下次再来,而且是由丈母娘全程接待,就是探底。"
"如果不满意,就有老丈人出面应付,中午的饭就换成了饺子,寓意吃完滚蛋,再也别来了。"
"这不,由于我妈对你特别满意,我奶奶更满意,中午特批除了面条之外,再加两个硬菜,最好是海鲜...我就被派出去了,主要是今天刚好赶集。"
沈豪瞠目结舌!
他能说什么?
只看了外表,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就特别满意了?心说你们家这标准还真低呐。
想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林妍,"家里这么多人,怎么住呀?还有别的房子吗?"
沈豪这话其实问冒了,窘和尴尬到在其次,主要容易产生误会。
林妍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其实是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很自然的回他,"爷爷、奶奶住东间,爸爸、妈妈住西间,我哥住在南面平房里,我一般都在宿舍,回家时最东面有个半间,你没看到那里挂着门帘吗?里面就是我的闺房,一会儿带你参观一下,但你可要规矩点,别乱翻乱动哦。"
这一刻的林妍恢复了调皮模样,唇红齿白的笑,笑颜如花,沈豪看的呆了。
女孩一旦倾心,会把自己的所有展现在对方面前,不设防。
所以沈豪才会无顾忌的问出来,他心里隐约知道她不会窘不会尴尬不会误会。
家境窘迫怎么了?
家境窘迫我就低人一等吗?
这一刻沈豪了然,在林妍的心里,以上两个问题都不存在,没有想过又怎么会问出来,又怎么会感觉窘迫尴尬。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家里虽然窘迫了点,但收拾的一尘不染,一家人全身上下的衣服虽然浆洗陈旧但都是干干净净的。最重要的是一家人的精神状态,不够了解的,没有用心了解的,绝不会成为林妍的知心朋友。
忽然一声沉闷的咳嗽声传来打断沈豪的沉思,转头看去却是爷爷。
爷爷正在看自己的孙女与沈豪,看向沈豪的眼神似乎有点什么意思,沈豪看不懂。
爷爷说,"燕啊,在外面站着干啥?带小俊生回屋里,嗯,打开风扇。"
爷爷确实老了,说话有些不利索,说话时微眯着眼睛,但沈豪能感觉到爷爷心里一点不糊涂。
他说的话沈豪能听懂,沈豪说的话对方自然能听清。
这些沈豪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到没在意,他的注意力被爷爷的称呼吸引了,"燕?"
"什,什么燕呀?"他的嘴角憋着笑,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林妍的小名——幸亏不是狗剩呀!沈豪伸手擦了一把汗,接着就是一声没有压住的呼声,却是林妍伸手在他腰间狠狠地一扭。
这是典型的打情骂俏,但当事人双方心里的滋味只有两人心里明白。
到此为止,沈豪对林魔头的了解上升一个高度,但那又怎样?
无非一个错字,惹来的无穷闺怨怎可为外人道。
对沈豪来说,也不过是让内心的怜爱到达顶点,可那又怎样?
...
中午的饭菜是奶奶跟林妍做的,味道很可口,特别是乡村自家发的豆瓣酱,配上自家菜园子种的无公害黄瓜,那叫一个美味。
爷爷、奶奶每人都吃了一大碗面条,吃完了奶奶先说了一句外语,沈豪嘿嘿笑,爷爷跟了一句,"细水长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沈豪心里是什么滋味?
沈豪问了林妍,爷爷高寿九十一,奶奶九十,差了一岁。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依旧是妈妈、奶奶说着外语,这个家的男人依旧吝啬的不给翻译。环境依旧是那个环境,一家人坐在东间圆桌上吃饭,每个人的后背不是贴着墙壁就是贴着门,沈豪是贴着柜子。气氛依旧是那个气氛,可苦笑神情再也没有回到他的脸上,他变得毫无拘束,仿佛在自己家里。林父与哥哥不太爱说话,只是夹两次菜送到沈豪的碗里,沈豪只是轻轻的说谢谢,因为他能感觉到两个猎户一般的男人对他真的不当外人。
甚至与女儿、妹妹的男友这个身份都无关。
他们能感觉到,燕儿,她很高兴!
时间总是推着事情去发展,事情总是赶着人向前走,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没有选择的余地,原地不动是不可能的,你只能选择前进、后退、勇往直前还是躲避。
五号机的重启波澜不惊,产量不比六号机差,有时甚至高出其一截,人员频繁调动并没有使其他机台产量出现下滑,这证明了麻名以及三班班长的能力。
但突如其来的调令却让整个三厂挤压陷入微澜。
铝材三厂挤压车间副主任计划员隋文彬突然调走,厂部并没有下派新的计划员,责令麻名推荐人选。
没有说推荐人数,麻名也是狠人,推荐了五个,沈琦,李月,沈其召,马军,栾常建,并非其态度不端正,所有名字的后面都附有个人档案,以及工作能力甚至性格,五人并列沈琦在前,三班班长马军在前。
熟悉三厂挤压的人都知道,沈琦那是必须列表的,只能排第一位,取不取真的跟我无关。而了解麻名的人看到这张推荐表马上知道,麻名属意的人是马军,三班之首!
前文讲过计划员在挤压车间的重要性,可以这么说,副主任计划员不是踏上大主任的必经之路,但走过这条路的人,会比没有过此任职经历的人多出太多机会,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曾任职副主任计划员的人必然头顶光环,履历上不会有浓墨重彩,但必定有额外加成。
计划员职位的重要性表上的五个人都知道,说是微澜,但在铝材的中层委实掀起一股浪潮。
当然,这种事都是暗地里发生的,以沈豪的职场阅历以及经验根本感受不到。
班组吃饭的时候,沈豪与马军坐在修配室,沈豪就问,"沈琦与李月两个谁能胜出?"
沈豪的想法是基层普遍想法,管理纪律与卫生比起计划员,就像体制内科教文卫比党委与政府出身,虽然级别一样,但怎么说上升的渠道也不顺畅。
就这件事,有的阴谋论甚至说是这两人中的一个背后发力把原计划员调走,这个说法在三厂挤压的主机手、机台质检员中很有市场。
至于生产线职工,对这些根本不关心,沈豪与那些主机手其实也是一个起跑线,所以思路什么都差不多,并不能看的更高更远,这其实是获取信息的渠道与总量决定的。
马军则不一样,屁股决定脑袋,他的想法与林家自然不一样。
对沈豪的询问,马军没有直接恢复,而是在吃完饭收拾好之后才说话,"这俩谁都不会去坐这个位置,当然,我不敢说绝对。"
从这个回答就能看出马军对沈豪的偏爱了,这种内里的话绝对涉及到铝材上层的话,关系不到一定地步就说出来,那是马军太不成熟了。
马军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沈豪,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说,"体制内钱有戴着帽子下来的,人也会有戴着帽子下来的。"
"位置这玩意先出手占优势,比如我先出手了,在一定的圈子里都知道是我在某个位置占了一子。现在如果你也要占子,那就意味着你想跟我抢。"
"虽不存在道德感,但总归是后来的感觉上有些理亏,先来后到始终是华夏传统嘛!"
"当已经占子的人发现又有一个位子出现了,他还会选择布子吗?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的下手,别人怎么看?"
"人事从来都是体制的重要一环,而且出现一言堂的概率极低。布子的人总会受到牵制,一再破坏规则结局恐怕都不会太好。"
前世沈豪从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事件,更没有人讲解给他听,虽然马军说的有些模糊,但还是让沈豪大开眼界,心底甚至萌生一种异样冲动——权利与女人从来都是男人产生野心最直接最见效的催化剂!
短暂的失神之后,沈豪猛的醒悟———马军的意思是,沈琦与李月是带有目的空降三厂挤压,而且不会是布子计划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