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甲所留下的无字天书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恰逢2034年圣诞夜。皇甫明的家中格外冷清。当合上无字天书的最后一页时，他长叹一口气，转过头又看了看那台电脑，无形的林朝妃依然是老样子，蹲在电脑前，像是玩不厌似地，乐此不疲地操控着游戏中的小人和怪物厮杀着。
林朝妃这次操控的角色是一个盗贼，皇甫明隐约看到，就在那名盗贼角色的背后，绣着一个倒置五芒星的徽记。按照游戏的设定，这个部位的图标往往代表着游戏角色所在的工会。像是类似的图标，皇甫明以前在玩时也见过。这种角色扮演类的游戏，工会的设定就像是现实中的各种组织。而工会标志便像是旗帜一般，往往比工会本身更能产生认同感。
在游戏中，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有一个小时。当巨龙轰然倒下时，林朝妃忽然不在操作角色了，任由那个盗贼像是木头一般地伫在原地。尔后，她嘟囔了一句：“真无聊。”
总算厌倦了吧？皇甫明心里想着。因为他与林朝妃鬼魂相通的缘故，这句心声被林朝妃听到。继而，她解释道：“这个公会很没意思，虽然游戏进度在服务器里数一数二，不过会长的脑子有些不正常。”
被林朝妃这样的鬼魂讥讽，想必已经病态到了一定的阶段。皇甫明很好奇，于是问道，“竟然还有连你都感觉不正常的东西？”
“是的。老实说吧，一个游戏而已，但是有人竟然认为这是现实。”林朝妃鄙夷地说道。
“这倒是你不就是这样的么？我记得你去世之前，可是三句话不离开魔兽世界的。”
“那是两回事。”林朝妃砸吧着嘴，和皇甫明娓娓道来：“你说这种情况需不需要电击治疗？他在游戏里玩的是一个术士。嘛，魔兽的设定里，术士一般都是和恶魔打交道，并且借用恶魔的力量施法的。这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个职业而已。谁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竟然真当自己是个术士。整天就在游戏语音和聊天频道里和我们聊些什么恶魔法术，撒旦的契约之类的。”
“作为从地狱归来的你，我想你更有说服力哦。”皇甫明哭笑不得，顺水推舟地说道，“然后呢？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反驳他的。”
“这才是最吊诡的地方。”林朝妃说话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我根本无法反驳他。因为他所说的，关于恶魔、魔鬼和地狱法术的那些东西，竟然大部分都是对的。”
“哦？”皇甫明忽然来了兴趣，继而他猜测到：“你的意思是，说不定他和你一样，也是死后亡魂？”
“我查过他的信息。”林朝妃说道，“通过他的个人微博和微信，我发现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和你一样，现实里也是个做IT的。”
“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性，比如，他也是一个驱魔人？”
“这就不得而知了。”林朝妃疲惫地说道，“总之这个游戏很神奇，你总能碰到各种各样的人。你在Z公司上班，靠的不也是这个游戏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嘛。”话毕，皇甫明忽然感觉到索然无味，索性再次翻起无字天书。似乎是被这个无聊的圣诞夜逼地，他再次温习起书上的那些幻术法门。
“我说。”林朝妃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开始揶揄道：“你一个写代码，倒真以为自己能成为驱魔师啊。”
“毕竟没有事情可以做。游戏已经满足不了我了。”他边说着，指着无字天书道：“不过我发现这还蛮有意思的。就说这些驱魔幻术吧，虽然初看起来荒诞不经，但是仔细研究一下，你会发现，其实这更像是一本关于催眠心理学的教材。还有，我一开始还以为里面的幻术法门是属于那种‘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看过了第二遍之后，我发现这似乎和程序语言一样，是有内在规律的。”
“比如？”林朝妃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
“就比如在这一章。”皇甫明翻开其中的一页，说道：“像是封魔法，里面提到了一套基本仪式。像是我们写程序时首先声明的主程序。在仪式的开始，你需要准备好初始的咒语和法器，就像是主程序中定义全局变量和操作用的函数。继而，根据不同的鬼魔，运用不同的衍生仪式和略微改变的咒语内容，有针对性地释术。就跟我们在写程序时，根据不同的环境和数据处理要求，进一步地定义局部变量和函数，进行数据处理一样。”
“好了好了。”林朝妃连忙打断道，讥讽他道：“你还说我玩游戏走火入魔。我看你写代码写地走火入魔了。你是不是觉得世间万物，任何事情都是程序代码啊？”
“不就是这样的么？程序语言有各种，但是都离不开结构、变量、函数和构造这几样。所以说到底，程序语言的方法就是世界上森罗万象的规律的总结。不然，为什么现实中的任何事物发展，总能通过程序在计算机虚拟的运算中实现呢……我甚至有理由相信……”皇甫明忽然戛然而止。
低头一看，那无字天书书页下方浮现出的黑字打断了他的说辞。他下意识地一抖，呆若木鸡。
“怎么了？说下去啊……”林朝妃不耐烦地催促道。
皇甫明僵硬地转过头去，望着房间的玄关处。
“好徒弟，总结地不错！不过首先请先打开房门，我就在门口。”无字天书上如此写道。
他当场吓地把书丢到一旁。恰在此时，门铃声乍然而起。林朝妃诧异地望着门那边。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气氛微妙的夜晚，还会有人造访。
“快去开门啊。”林朝妃下意识地说道。说完之后，她忽然发现这句话似曾相识，以前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语。
“门外……是岑思甲……”皇甫明悠悠地说道。顿时林朝妃鬼面惊变，疯狂地往皇甫明的脑子深处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