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阁的盛名卢纶也听说过,但这两日相处下来,总觉着这位吴阁主和他们康老学究那里面人儿一样的年轻书生没什么分别,便生出几分亲近感,多少有些忘了身份规矩,心下一急便追问了再三。直到吴阁主不动如山地一挥手,他才觉出自己有些僭越了。
即便如此,吴阁主也没有真的拒绝他,只给了他“暗潮涌动”四个字。
卢纶跟随梅寨主多年,自有城府。把这四个字翻来倒去咂摸了一遍,品出几层意思来。
第一,寨里现在还没打起来,梅寨主也没回去。搞不好鲍、钱一伙也还没回去。
第二,即是暗潮,那便是说反叛一事还没翻到明面儿上,表面看来一切如常,寨内人还认梅寨主是大当家。
第三,寨内确实已有些人得到了消息并在暗地里开始动作了,但不是所有人,仍有人被蒙在鼓里。
第四,那日钱大刚明火执仗地去送消息都没炸得个全寨皆知,可见是有人一手遮天给盖下了。
第五,寨里也没有梅寨主的新消息,否则以梅寨主的声望不可能保持得住表面上的平静。此时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既如此,卢纶大概明白了。这一场夺位之战没有立刻打起来,后面就不会再打起来了。既然没选择痛痛快快流血的方式,而是进入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对决,那就没有自己这样的马前卒需要操心的事儿了。乱流他经过很多,在漩涡中沉浮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就明白自己这样的角色根本不需要知道是谁在给谁做局谁在给谁下套,只需要守住心中的道义,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偷偷看了看白芷,遇上了一个大大方方的微笑。
卢纶也露出了两排白牙。
“嗯。嗯?哎呀……哎呀……”
看着那二人又重新有说有笑并肩牵马而行,老赵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顿鲜笋美味得让人不得不动摇,他开始在欣慰的老父亲和酸溜溜的老父亲之间摇摆不定。
看得何兄也在想敲醒他非礼勿管和想看他继续烦恼下去之间摇摆不定。
于是阿柒也在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和继续看着他二人偷笑之间摇摆不定。
……好歹也是赶路呢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莫名其妙地摇摆不定算怎么回事?红藤都看不下去了。
“姑娘,咱们进了兰溪寨,要先往哪里去?”一句话把一众人都拉回了地面。
当然除了已经又睡死在车顶的阿阳。原本阿阳想替换老赵赶车的,没想到吃饱以后瞌睡虫变本加厉地不放过自己,没一会儿就被老赵发现眼皮打架一把抢过了缰绳,又把他轰回车顶睡去了。
依着红藤,肯定是进了兰溪寨直接去找他们堂里的人了,可惜不知道在哪,免不了要花时间打听。阿柒却说,既然答应了帮连二公子送信,还是先交割了为好,省的日日惦记。老赵提议先找个有名的馆子胡吃海塞一顿,不然见了大夫又要管头管脚。何书生倒是务实的多,觉得到了估计也不早了,不如先找个落脚处,安顿下来再徐徐寻人。
“几位倒不用争,我看,我们运气要是好,这些一次就能都实现了。”卢纶凑过来,笑对众人道。
“对啊,纶子该去过的!”老赵惊喜地指着卢纶道,“哎你是不是都认识?知道什么快给我们说说!”
“是,在下曾有幸随梅寨主去过几次兰溪。方才那位阿贵兄弟提到的哀离舍,是兰溪寨马寨主招待寨中贵客落脚的地方,对普通客人只打尖不住店。我们不妨直接去那里,我猜连家和济泽堂的客人都住在那儿。要是运气不好没遇上,吃顿饭就走也没什么,好歹也能打听消息。去那儿的路我大概也还记得。”
一场争论被他这一席话直接解决了,几人默默点头。老赵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做欣慰的老父亲,苦于自己实在没有须可以拈,只好搓了搓下巴。
“……纶子,我们随手救了个你,是赚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