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不是你不看、不闻、不问，它便不在的……”陆疏桐叹道。
“可是……”阿糖犹豫着开口，感觉到拽着陆疏桐衣袖的手被她轻轻拍了拍。
“放心吧，我没事。”陆疏桐说道。
抿抿唇，阿糖放开了小姐的衣袖。
朝桉几上看去，陆疏桐脸上神色复杂。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犹豫一刻，见自家小姐没事，阿糖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忍不住问道。
“天说，我是无命之人。”陆疏桐说道。
天说？
无命之人？
这都是什么意思？
阿糖皱眉，心中不解。
“小姐，无命之人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无命，就是没命的意思……”陆疏桐说道。
小丫头一惊，适才刚刚哭过，通红的双眼瞪得很大。
“这……”张张口，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姐，这一定是假的，或许是算错了也说不定！”她喊道，“小姐你分明就在这里，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没命……”
听着她的话，陆疏桐没有争辩，只是解释道：“无命之人，或许是将死之人，又或者是已死之人。”
将死之人……
已死之人……
她们家小姐此刻就在她面前，当然没有死……那就是——将死之人？
阿糖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小姐你都还没及笄，怎么可能……”她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只接着喊道：“小姐你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还能阎王手里夺人寿，你怎么会……这一定是小姐你看错了！”
陆疏桐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也大抵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毕竟……
她的确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是啊……
天说，她已经死了。
想到此处，陆疏桐垂下的眼眸忽的一亮。
若换做话本故事里，她这样，是否算作……
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噗嗤——”
陆疏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还真是小姑娘啊……
从未来，回到这时，不仅身体变小，心理也跟着变小了吗……
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儿失落难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出声，阿糖愕然，脑中思绪翻涌……得出一个结论，莫非，小姐适才那些表现都是骗她的？
阿糖皱眉，若真是这样，小姐未免也太恶劣了吧……
“小姐？”她唤道。
陆疏桐看向她，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但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以为是阿糖担心自己。
“没事。”她说道，“或许，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阿糖眯了眯眼。
“那小姐要不要再卜一卦？”她问道。
陆疏桐点头道：“也好。”
说完，她伸手向阿糖。
阿糖疑惑看她。
“卦不走空。”陆疏桐说道。
阿糖愕然看她，小姐该不会是为了骗她钱吧！
车外雨水倾盆而下，车内两人叽叽喳喳，马车就这样晃晃悠悠，缓慢的朝着京城而去。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的雨声逐渐变小，天边的乌云散开，阳光洒下，普照大地……
车内，阿糖抬手支着脑袋，看自家小姐“卜卦”。
“叮叮冬冬”铜钱洒落在桉几上，阿糖瞥了一眼，随口问道：“小姐，这次如何？”
“一如先前，无命之人。”她家小姐说道。
“哦……”阿糖故作惊讶的点头，掏了掏荷包，这才发现它已经空了。
这次不用装了，阿糖是真的惊讶了，她瞪大眼睛，举起荷包朝内看去，真的空空如也……
“小姐！”她委屈的喊道。
陆疏桐眨眨眼，失笑出声。
“哈哈哈……”她小手一挥，从桌上扫过，桌桉上的三枚铜钱也被她拿起。
嗯，若是此前阿糖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铜钱散落的位置，与第一次卜卦时一模一样。
“卦不走空，虽然我是无命之人，但为了安全起见，钱就不还给你了。”她笑着说道，“若是有要用钱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替你买。”
阿糖瞪眼。
小姐怎么这样，连丫头的钱都骗……
心里这样委屈的想到，阿糖面上也只能乖乖的点头，应了声好。
抬手抚了抚阿糖的脑袋，陆疏桐又笑了笑。
外面雨过天晴，阿糖叹口气，见自家小姐心情好了，她的心情也跟着雨过天晴。
推开窗户，天边阳光落入车厢，丫头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外面一片翠绿，阿糖脸上洋溢着笑。
陆疏桐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柔和。
垂下视线，看向掌中的三枚铜钱，她的笑容又很快消失。
一事只占，则渎而不靠矣。迭次占之，亦必皆准。
然而，今次，她屡次卜卦，无一例外，仅此一个结果……
已死之人……
卜卦之术，预知天机。
如此，今后她便没了卜卦之便……
不，只是不能为自己卜卦。
还能用，只是……
凡事当，再三思而行。
陆疏桐闭上眼，再次睁开，将这三枚铜钱收入怀中，端起桌上茶碗一饮而尽。
放下茶碗，马车车轮碾过一个水坑，溅起一片泥水。车厢内颠簸一下，茶碗晃动，倒下，滚落，陆疏桐伸手将它接住，扶正。
旁边，阿糖一屁股跌回车厢，“哎哎”呼痛。
陆疏桐笑了笑，上前为其查看。
天光大亮，车队缓缓而行，耳边似有“冬冬”的钟声响起。
丫头伸手指向窗外，远方，一座古寺屹立山巅，在其上方，雨后的彩虹高高挂起。
那是，留云寺……
陆疏桐心里想到。
……
钟声深沉、洪亮、绵长，回荡在寺庙中。
主殿内，留云寺的和尚们完成了晨间的早课，依次从殿内退出。
待到早饭用完后，空中雨水淅淅沥沥又下了一阵，这才停下，寺内便多了不少提着扫帚洒扫的僧人。
地上的落叶被他们扫去，积水顺着排水口流入山间，寺内安静一片，僧人们偶尔交流也是低低切切。
洒扫结束，禅堂内一僧人转身，看到一人站在门外，他上前施礼道：“慧运师叔。”
慧运和尚转头看向他，点点头，迈步跨过门槛。
“师兄。”他朝内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