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泥城最近可谓是风声鹤唳,街道上的人都少了七八成,只有那些不得已出来找食的才敢缩着脖子溜达。凡是能对付的谁也不愿意离开家门一步。
墨聪和邵翁又在喝茶。墨聪的脸上一片陶醉,而邵翁早已经不耐烦了:“这小子是在找死呀!”
墨聪呵呵一笑:“不奇怪,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记得数年前在长安就这么干过,当时我可谓是损失惨重,长安的人手损失一半,到现在更是剩不下几人了,这才来到西域。”
“这就是他的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手弄出来的手笔?”
墨聪点点头:“不错!”一扭头问侍立在侧的墨雨:“死了多少人了?”
“三天之内已经有一百九十七人死亡,咱们的人占据大多数,邵先生的也有。”
“怎么还有平明百姓?”
墨雨连忙道:“平明百姓倒是没有,剩余的都是从各地来的商贾,杀这些商贾没有规律,凡是单独行动的都在刺杀之列,现如今商贾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已经有人回去了,可是半路上就被刺杀,走不出千泥城三十里。”
“如此心狠?难不成这小子想要将千泥城困死?”
墨聪道:“不好说,这小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胆大,而且出奇的大,当初攻打南蛮的时候,就曾经带着一万人去偷袭南蛮王的都城,这样的事情一般人可干不出来。”
“哼!胆大又能如何?明日就派人将他和他的那一千护卫全部干掉!老夫就不信,他的护卫能和鄯善国的精兵相比!”
墨聪摆摆手:“此乃下下策,放心,这些事情早在老夫的预料之内,他跑不了。”
苏任正在客栈的房间中挠头,眼前放着一排尸体,全都是昨天晚上来闹事的。苏任睡觉本来很惊醒,但是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听见。眼前的这些尸体,有西域人、有羌人,还有匈奴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护卫一类的人,但是脸上清秀的相貌出卖了他们。
尸体的衣着很随意,只不过全都是汉人面孔。哪怕头发眼珠子是乱七八糟的眼色,那张扁平的脸没办法伪装。说起来,每一个人种都有自身的特点。汉人的脸比较方正,颧骨没有欧洲人的高,眼窝也没有人家的深,身高更不用提。但是欧洲人却有一件事比不上亚洲人,那就是耐力。
受刑的这个家伙几乎遍体鳞伤,依旧咬紧牙关不开口,无论石宝问什么都装聋作哑。在发现了藏在后槽牙牙缝中的剧毒之后,此人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苏任看完了尸体,没有任何意见,挥挥手让人扔出客栈就是,不用管鄯善国的人怎么处理,带着黄十三和蛮牛来到了石宝的审讯室。屋子里的光线很暗,这里本来是客栈的柴房,被苏任租下来,要求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店主都不能过来之后,便成了石宝的审讯室。
一刀子拉在那人的胸口,石宝嘿嘿一笑:“还不说吗?别装听不懂,你是汉人这事不用隐瞒。”
那人没有吭声,只不过要紧牙关顶着。刚进来的时候对于这些酷刑还能感觉到疼,现如今就算剁了他,都没有多少感觉了。
又是一刀,这一次石宝割下了一块肉,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有一种刑法你应该知道,叫剐刑,据说是纣王发明的,受刑的人按照罪责大小会经受不同的刀数,少则三五下,多则三百六十刀,说是顺应什么天理,以我看人身上的肉很多,一刀一刀割下去,三百六十刀怎么能割完?”
没等那人吭气,石宝接着道:“你的运气不错,以前我在元山的时候见过这样的刑罚,那个人全身的肉都被割完了,依旧没死,足足过了一夜这才死了,知道是怎么死的吗?告诉你,不是受刑死的,而是被元山里的蚊子活活吸血吸死的,死的时候连地上都没有多少血,看的我三天没有睡觉。”
“后来,我就跟着那位学了这种手段,一直没有机会实践一下,今天正好,那你练练手!”石宝停了一下,看了那人一眼:“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疏,万一割了三百六十刀你还没死,别怪我,这西域的蚊子也少,而且还是冬天,天气寒冷人的血流的就慢,估计你会活的更长一点。”
那人的额头已经见汗,带着盐分的汗水渗进伤口,火辣辣的更疼了。
苏任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的这些手下中,霍金勇猛,韩庆博学,苟天明忠心,只有这个石宝是个怪才。从小生活在元山,险恶的环境和父辈们之间的尔虞我诈,让石宝很多变。在十二娘面前石宝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在苏任面前石宝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混混,在一切敌人面前石宝就是个狡诈的狐狸。今天又露出了残忍的嘴脸。
石宝举起短剑:“还不说?那好,没割一片肉我就问一次,你准备被割多少刀再死全看你!”
“啊……”这是那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第一次发出声音。石宝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说吧,敢来这里行刺就已经死定了,至于怎么死你可以挑,这个条件很划算,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先生从来不会连累家人,当然不连累家人也是有限度的,你说是吧汪六?”
听到汪六这两个字,那家伙的眼睛猛然睁大,随即变得黯淡无光。石宝道:“你家在济北汪家庄,家里还有老娘和妻子,一双儿女老大今年不过五岁,老二才三岁,汪家庄的人都是你的族人,那地方虽然隐蔽但是却是个放火的好地方,只要堵住村口,一把火下去,我估计……”
“别说了!我说,我全说……”汪六昂起的头耷拉了下来,眼泪顺着鼻尖滴到地上。
石宝呵呵一笑:“这就对了,一个人死总比一家人死强得多,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们保证不连累我的族人?”
“我保证!”苏任站起身,站到石宝身旁。
汪六看了苏任一眼:“苏先生一言九鼎,我相信!”
墨雨急匆匆跑进皇宫后花园,对于那些宫女和妇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只脚埋进月亮门的时候,就看见墨聪正背着手赏花。那是一株腊梅,不高大也不粗壮,开的花更是稀稀拉拉的没有精神。但是,墨聪看的很仔细,每一个花瓣,每一个花蕊都要多看两眼。
“巨子!”墨雨站在墨聪身后一丈远的地方行礼。
墨聪没有回头:“如何?”
“汪六已经说了,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才说的。”
墨聪微微一笑:“那你说苏任信不信?”
“不知!”
墨聪回头看着墨雨,沿着小路走进凉亭。今天的天气很好,刮了好久的风竟然停了,太阳挂在天上,被照到的地方积雪正在融化,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春天不远了。但是,谁都没有立刻脱了身上的裘皮,因为这里是西域,即便是春天也非常冷。
墨聪一边走一边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用这种方法有些残酷?”
墨雨没做声。墨聪接着道:“这也是迫不得已,苏任性情狡诈,而且眼光极大,一般的消息他会分析原因,只有用这种死奸才能有所收获!当然为师也不敢保证苏任是不是真的会相信,但是只要苏任信了一半就够了。”
墨雨还是不吭声。墨聪无奈的点点头:“赢广济和荆棘有什么动静?”
“这两人很安静,自从城里出事之后就一直留在他们自己人身边,再也没有离开寸步。”
“呵呵,这两人比起苏任还是有些不足,如此大好局势正是他们奋力一搏的好机会,却偏偏龟缩,难怪他们不是苏任的对手。”墨聪道:“去告诉邵兄,就说开始了!”
“诺!”
墨雨转身要走,墨聪忽然叫住:“对了,还有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你的那个好友现在在车师国,而且是跟汉使在一起,据说是从阿拉山口过来的,最迟下个月就会来到千泥城,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匈奴人盯上,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墨雨低着头表现的格外恭敬。墨聪叹了口气:“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就当这次是还你对你那个好友的道歉,西域的事情到最后谁知道是什么结果,说不定为师将来还需要你的庇护,这就算为师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吧?”
墨雨噗通一声跪在石子路上,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墨聪转过身摆摆手。墨雨对着墨聪的背影磕了个头,起身出了王城的后花园。两人说的忘情,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丛紫竹后面有一双眼睛将两人的行踪看的清清楚楚。
墨雨刚刚离开,那一双眼睛也消失在竹丛里。那人走了,墨聪摇头苦笑,看都没看那个地方一眼,端起石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冬天茶水凉的快,刚刚倒的茶水已经变得冰凉,喝进嘴里味道很不好,没有甘甜只留下苦涩。但是墨聪坚持将那杯茶喝干净,冰凉从喉咙直冲进胃里,除了味道不怎么样之外,清凉的气息很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