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有七八万人,但公园里只能容纳数千人,因此进去的时候都是一批批的,等上一批人出来,再进下一批,还好这是一个纪念死者的日子,大家都很自觉。
一些只是想看热闹的市民进去后,简单看一遍很快就出来,把位置让给想祭奠的人。于是,一天下来,这七八万人都轮了一遍。好奇的人满足了好奇心,想祭奠的人也满足了心愿,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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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大部分来参观和悼念的市民都已经离开,公园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大概只有稀稀拉拉数十个人。
这时,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衣着朴素,神色肃然,手里都拿着白色花圈,走到纪念碑面前,停下脚步,沉默而立。
为首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留着胡子,穿着一件陈旧的大衣,带着围巾,他看着那庄严的纪念碑和石阶上斑斑的血色,站在那里,一直沉默不语,仿佛木然,但他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心情,眼角边有晶莹不住闪动,不久化作一连串泪珠滚落。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和面颊,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花圈放到台阶上,退后一步,行深深的鞠躬礼。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将花圈摆放到台阶上,然后退后行鞠躬礼。
这时候,天色越发沉暮,这些人都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碗,在碗里点起了蜡烛,放在地上,然后半跪于地默默祝祷。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在葬礼上使用,象征为亡者照亮阴间的路。
前面献花圈是给外人的,后面点蜡烛是为亲人的,祝祷则是希望神保佑亡者的灵魂安息。
这群人中的二男一女,三个游侠剑士打扮的人,走到一直默默祷告的首领旁边,身材瘦长的那个男子轻声道:“路德律师,天色已经晚了,这里人很杂,不太安全,祭奠活动已经完成,还是尽快离开吧。”
中年首领叹了口气说道:“瑞克,不要叫我律师,我早就不是律师了。”
瑞克摇摇头,说道:“你还会是律师的,因为通缉令已经取消了,你可以回家了,重新恢复你的职业,你仍是受人尊敬的律师。”
路德律师苦笑道:“你真的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吗?市政府会取消通缉令,赦免我们无罪?要知道,我们这些年袭击了那么多乡镇政府,劫走了那么多税款,这笔账岂能轻易算了?”
瑞克反问道:“难道您觉得政府的平反政策是假的,这一切只是个圈套?”
路德律师沉思道:“也许是我多疑,但我怎么也无法理解,一帮腐败堕落的官僚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并为亲手制造的冤案翻案,给受害人平反,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些人哪儿来这么崇高的思想觉悟,简直都赶上圣徒了。”
瑞克摇头道:“可这一切你不都看到了吗?他们所做的绝对值得称赞,甚至值得敬佩。如果是针对我们的圈套,那他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我们还远不值那个价。”
路德律师点点头,因为瑞克说得有道理,如果只是为了诱捕他们,市政府实在用不着付出这么大代价,为了给815事件平反,市政府得罪的人都海了,把士绅、奴隶商人和军队等这些庞大的势力都给得罪了,闹得整个城市乱成一锅粥,官员们命悬一线,一旦失败,不但官要丢,命都恐怕保不住,这绝对不是演戏,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可是你刚才还说这里不安全,”路德律师虽然心里被说服,但嘴上还是反驳道:“你不是认为政府已经赦免我们了吗,为什么还有这担心。”
瑞克摇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市政府,而是那些士绅、奴隶商人和军队的势力,要知道我们可是他们的死对头。市政府放过了我们,但那些家伙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路德律师听到这里,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这些家伙是不会死心的,就算是我们回到家里,也没有安全感。”
“可是你总要回家看看,”瑞克说道:“你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
“回去又有什么用,”路德律师长叹一声,道:“玛丽已经去世了,我的父母早与我断除了关系,我那个女儿艾米丽更是视我为仇敌……她是不肯原谅我的……”
瑞克听了默然,因为他知道原因,路德律师其实不是平民,而是一个士绅,一个有正义感的士绅,815事件中他为那些被巡警打死打伤的贫民打抱不平,带领市民们到市政府去抗议,要求政府纠正错误的政策,给予被伤害贫民以赔偿。他这种行为等于是背叛了士绅阶层,因而遭到士绅们的唾弃,在他受到通缉后,连他父母都宣布与他断除了关系。
只有他的妻子玛丽支持他,但在他受到通缉后,玛丽受到来自家族的越来越大的压力,她的母家是名门望族,强迫她与路德离婚,以维护家族声誉,她坚决不肯,一个人默默承受压力,最后在忧愁中病故。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至于女儿艾米丽,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永远不肯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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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呆了很久才离去,就在他们离去不久,一份密报送到总长布西的办公桌上。
“路德律师……”布西翻阅着秘书送来的密报,若有所思,他放下报告,站起来,背着两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这个路德律师可是大大有名,”他叹着气说道:“被通缉前在律师界就是以言辞犀利而著称,他接手的官司几乎没有不赢的,人称铁嘴铜牙的路德,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人人称羡,要不金奈尔老勋爵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只可惜此人性格十分执拗,非要坚持什么所谓的公正,为那些被拆迁的贫民说话,结果被定罪为815暴乱的指使者,成了头号通缉犯。”
一旁站立的秘书听了后,说道:“听说这家伙在城卫军进城后,就被史达林的士兵抓住,押到广场上,准备处死,没想到忽然冒出三个路过的游侠剑士,将士兵杀散,救了他和许多要被处死的人,那三个游侠剑士掩护着他们百十多号人逃出城外,进了伍尔德大森林,成立了所谓的正义人民军,路德就被推举为首领。”
布西点点头,道:“不只那百十多号人,后来陆陆续续有逃出城市的贫民去投奔,最后聚集了六七百人,其中还有许多流浪武士和混不下去的冒险者,形成了一支武装力量,打起为死难者寻求公正的旗号,到处袭击我们在乡镇的基层部门,抢劫税收,说是要代政府补偿给受难者家属。这些年,这些家伙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啊。”
布西总长想起这事,仍是有些愤愤不已。
“政府真打算赦免这些家伙?”秘书小心翼翼地探过头,问道:“这似乎有点太便宜他们了吧。”
布西总长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领导层的集体决策,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老老实实地工作,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秘书登时惊得浑身冒汗,他期期艾艾道:“大人!我只是好奇……”
“别蒙我了!”布西淡淡地说道:“咱们都是士绅阶层出身,我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正因为能理解,所以对你给士绅团体通风报信的事情也就装糊涂了,但是我还是要警告你,事情要适可而止,毕竟这个世界还是政府说了算,士绅们就算是再有影响力,也要遵守政府制定的规则和秩序。否则……”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别说是士绅,就算是贵族,也要……”
他挥手做了个喀嚓的姿势,一字一吐道:“……人头落地!”
秘书登时惊得两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浑身抖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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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屠杀纪念公园的开放过去了一段时间,热潮逐渐过去,但每天来参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这里优美的环境也吸引了很多人,许多人也喜欢没事带着家人来闲逛,一些诗人也喜欢聚集在这里交流诗歌。
周围闲静优雅的环境和庄严肃穆的纪念碑相得益彰,渐渐对游人和悼念者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熏陶,无形中改变着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渐渐地一些思想家在这里聚会探讨人生道理。日久天长,一种人文主义思想在这里诞生,这种以人为本的思想,随着时间延续,逐渐对整个王国的思想产生的深远的影响,继而在三百年后引发一场革命运动,然后扩散到其它的国家,引起一连串反应,进而对整个大陆产生了深远影响,极大地改变了世界格局,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于是,这个主题公园后来被认为是新兴运动的发源地,成为全世界无数进步者心目中的圣地。郁香市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城市。
当然,这都是后话,与目前的市民关系不大。
815事件平反工作继续深入进行,市政府一直在核算所要赔偿的人数和数额,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牵扯的问题很多,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政府的资金储备的有限,如果赔偿太多,财政根本支撑不了。
就在政府官员们为这个问题烦恼不已的时候,士绅集团和奴隶商会逐渐缓过劲来,度过了群龙无首的局面,恢复了元气,又开始蠢蠢欲动。最近,这两股势力勾结在一起,又开始给市政府捣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