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甘露殿,这是李世民的寝宫,平日他处理政事,宣召嫔妃侍寝都在此殿。
大太监王德此时正在殿中等候,今日李世民出城与颉利可汗周旋,他作为宦官自然不能陪同,只能在这里等候。
虽说只是个宦官,但身为天子的近侍心腹,大唐的兴亡,与他这个太监总管干系重大,王德不免心中担忧。
此时已过了午时,按说两国交涉也该出结果了。王德不时安排手下的小太监前去宫门打探消息,等候天子归来。
“总管,陛下……陛下回来了!”
小太监这时冲进来,气喘吁吁道。
王德心中一喜,陛下能安然回来,就说明这次两国交涉,没有出现最坏的局面。
“到哪里了?”
他快步走出门去,询问那小太监。
不待小太监回复,这时大殿外已有宫女太监跪倒一片,众人齐声拜见天子。
“这么快?”
王德呢喃一句,而后赶忙凑上前去。
李世民这时露了面,他抱着一个年轻人正朝甘露殿而来。
王德心中一惊,那陛下怀中的男子满身是血,看上去颇为吓人。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有人能流出如此多的鲜血。
“恭迎陛下……”
王德赶忙跪拜。
但李世民压根就不理会他,这时候已抱着那年轻人跑向了寝宫。
“王德,快宣御医!”
寝宫里很快传来李世民的叫喊声,王德赶忙爬了起来,吩咐手下太监去宣御医过来。
他颤颤巍巍走到了寝宫,凑上去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王德就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因为那躺在床上,满身鲜血的年轻人,竟然是蜀王殿下。
王德懵了,蜀王殿下不是应该在蜀地吗,怎么跑到长安来了?
他不敢发问,只好凑到一旁,吩咐宫女送上热水毛巾。
此刻,李世民仍是全情贯注于床上的李恪,他不时将李恪的衣服掀开,查看他的伤势。
“陛下,先让老奴给蜀王殿下将伤口附近擦拭一下吧!”
王德从宫女手中接过热毛巾,凑到了李世民跟前。
李世民一愣,而后怔怔点头:“对,先清理一下,御医来了才好诊治。”
但李世民并未让开身子,而是从王德手中接过了毛巾,亲自给李恪擦拭。
他的表情极为专注,动作很是轻柔,似乎害怕牵动李恪的伤口,造成感染。
御医很快赶到,李世民即刻吩咐,让御医赶紧替李恪诊治。
“务必要将蜀王殿下救治好,敢不尽心,朕要你狗命!”
李世民言辞冷冽,语带威压。
正在这时,长孙皇后进来了,她是李世民的正妻,也是关陇集团魁首长孙无忌的嫡亲妹妹。
王德赶紧让开身子。
“陛下,怎么了?为何如此动怒。”
长孙皇后显然是听见之前李世民对御医的威辞。
“你莫要管,先退下吧!”
李世民并未抬头,只是朝身后摆了摆手。
王德在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心中好奇,这陛下平日对长孙皇后疼爱有加,他断不会如此轻慢皇后的。
但今日,怎会……
长孙皇后一怔,随后微微蹙眉,她显然是心有愠怒。
但天子毕竟是天子,长孙皇后微一躬身,便立马告退。
紧接着,又有一个宫装妇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这宫装妇人身段窈窕,面容姣丽,她浅施淡妆,穿一身淡粉色华服,自有一股素雅风情。
王德已认出这妇人正是杨妃,也就是躺在床上的蜀王殿下的生母。
杨妃这时满脸愁容,疾步小跑到寝宫,一照面就开口问道:“陛下,恪儿怎么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李恪正接受御医的诊治,他仍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御医这时正将李恪的衣服揭开,露出里面还沾染着血痕的伤口。
那伤口几乎遍布全身,几乎都是深可见肉的大伤,有几条深的伤口,这时候还在汩汩流淌着鲜血。
杨妃这时望向床上,登时就愣住了。
她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要摔倒在地。
王德赶紧凑过去准备扶住,但李世民已抢先搭手扶稳了她。
待杨妃再一站定,她这时轻抚着额头,似是刚才受了极大的打击,导致她一时神智不大清醒。
“恪儿,我的恪儿……你……你……怎么了……”
杨妃这时候已流出泪来,她哭哭啼啼地哀喊着。
先是哭喊,再是哀啼,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地流泪,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李世民将杨妃扶住,又将她搂在怀中安抚。
“你放心,恪儿不会有事的!”
他温言劝慰着,又握住杨妃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劝她放宽心。
可是看见自己儿子身受重伤,躺在床上,杨妃岂能安心?
“若……若是恪儿有什么事,臣妾……可怎么活啊!”
杨妃哭哭啼啼道,言辞凄切,叫人动容。
李世民又将她搂在怀中,轻拍其后背,以作安抚。
“你且放心,无论恪儿是否得救,朕定不负你母子!”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任谁听见了,都不会怀疑李世民这话说得有多认真。
王德轻叹一声,看来,这杨妃往后的日子,要好过很多咯!
“父皇,今日商谈得如何了?”
这时,一个年轻人正向寝宫走来,王德已经认出,这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嫡子,二皇子李承乾。
李承乾一走进来,就瞧向躺在床上的李恪,他愣了一下,显然是已经认出李恪了。
但看了李恪一眼,他随即又扭头看向李世民。
此时,李世民正盯着李恪,他的眉头深锁,全神贯注在他的伤口上。
“怎么样了?”
李世民终于开口,但他并非在和李承乾说话,而是向御医探听李恪的伤情。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承乾的到来。
王德这时已注意到李承乾面露不悦,他赶忙凑到李承乾身旁。
“殿下,陛下这时顾念蜀王殿下伤情。您看……是不是让老奴通禀一声?”
王德这是出于好意,以免李承乾在这晾着尴尬。
但李承乾并不领他的情。
“不必了,既然父皇心忧皇弟,那本王就告退了!”
李承乾神色狰狞,语调冷漠,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在乎躺在床上的,是他的皇弟。
说罢,他一拂袖,就气冲冲走出寝宫。
王德看着那李承乾离开寝宫,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