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福鲲号”更拥挤的“乘风号”上,船舱里挤不下的人,统统挤在甲板上,如同偷渡的难民一般,但多数人心里都挺乐观,不仅是因此第一次坐船,更重要的是,寨主先前在种地一事上的做法,让他们觉得寨主许给他们的“邛都梦”,更加真实可信。
自叶无双登船以来,她整日闭门不出,一心整理那些宝贵的实验数据。许青梧多次凑上前去,结果都吃了闭门羹,自讨了个没趣。
这天,许青梧闲来无事便想到船头,打算一览江景,顺道再给船上的人打打气。
他一开门,叶无双正举着手想要敲门。
“今天不忙了?”许青梧笑一声,瞳孔一缩,“呀,怎么又是女儿家打扮了?”
叶无双脸一红,没好气道:“就不能让我先进去?”
许青梧见她有发火的趋势,赶紧侧身让开路来。
两人对坐。
叶无双先开口道:“我来找你是有些话要对你说,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这些话你听了之后会生气,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我已经想好了,你劝不动我,所以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并不是想征求你的意见。”
许青梧大为错愕,嘟囔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话直说啊,我听着呢。”
叶无双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她一咬牙,开口说:“我爹将我托付给你,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包括他先前的想法,我也能猜出一点。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管你是真心想娶我也好,或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还人情娶我,甚至压根就没这打算也罢,今天我来找你,一是想问一问到底是怎么想的,二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的,我现在不想嫁人。”
此刻她被自己的彪悍所折服,原来这些话一旦说出来,竟是如此畅快的感觉。
“啊?为什么啊?”
许青梧有些慌了,急忙问她。
叶无双一鼓作气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显得有些紧张。
“我还能怎么想啊,肯定是想娶你的啊!”许青梧也豁出去了,“这想法,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有了……”
叶无双涨红了脸,赶紧打断道:“不说了,现在跟你说说第二个问题。”
“怎么不说了呢?”
许青梧干脆不要脸皮了,委屈道:“我的话才刚起了个头,你听我说完啊,怎么能突然就不嫁了呢,你爹可都答应了的啊。”
“我说不说了,就不说了!”
叶无双一瞪眼,许青梧立即老实下来。
只见叶无双红着脸,再度开口:“我没说不嫁,只是现在不想嫁。我现在只想造船,你明白吗?唔……那什么,那个相夫教子之类的话,晚两年再说吧。我说了你劝不动我,你就别劝了,也别想着逼我,否则要你好看!你若等不及,那就算了,我相信我爹肯定理解我。”
听到这里,许青梧暗暗松了口气。
他抹一把冷汗道:“嗨,弄了半天就是这啊,吓死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成亲一事等过两年再说,我还想着这次过去怎么跟徐先生说呢,
如此正好,咱们既然统一了想法,那这事就好办了。”
“你真这么想?”
叶无双有些不信。
“真这么想,在我老家那边都是这么想的。”
许青梧一脸真诚,说罢又追问道:“既然话都说开了,婚事可以往后放一放,那咱们这个……呃……这个……”
放松下来的他,老毛病又犯了。
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叶无双,哪晓得谈恋爱是个啥意思,更何况许青梧还没说出来。她不由胡乱猜测起来,越想那一对好看的眉毛,便越是拧得厉害,最后她一拍桌子怒道:“不行!”
“啊?平日与你多说说说话都不成?”
许青梧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叶无双一愣,瞬间有点尴尬,正想着怎么含糊过去,突然有人敲门喊道:“寨主,出大事了!”
许青梧嚷嚷道:“又怎么了!每次就不能换一句话嘛,我怎么出大事了?”
门外嗫嚅道:“披云岭被大军压境了。”
“啥?”许青梧一把拉开门,“哪来的消息?多久的事了?”
门外那人道:“四天前的事了,寨子里派人骑马抄近路过来的,报信的人正在登船。”
许青梧眉头一皱,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他深吸一口气,朝叶无双走了过去,沉声道:“看来这趟邛都我是去不成了,但你们还要过去,披云岭的事情过去后,我去接你。”
两人说话从未贴的如此之近,这让叶无双有些不手足无措。
许青梧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喜欢造船,我支持你,放心大胆去做吧。婚事不急,咱们可以先培养点感情嘛,要是你实在讨厌我,你也大可不必非要听你父亲的安排,这我都能理解。你现在知道我的想法,我也清楚你的想法,这我就很满足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叶无双心跳的厉害,等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许青梧已出了船舱。
后知后觉的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挥舞着拳头,羞恼道:“要不是看你有急事,今天非拾掇你不可!”
许青梧见了前来报信的人,一问之下才清楚了原由。
二月中旬,汉中郡、蜀郡联合出兵四万攻打披云岭,熊大带兵将人堵在钓鱼沟之外,目前两方人马正在对峙着。事出当天,墨玄就派了数人数骑前来堵截“乘风号”,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马,这才在这里堵了个正着。
至于两郡对披云岭出兵的原因,许青梧心里已有猜测,但问及报信人时,他因走得急,现在也说不清到底为何。
事出紧急,许青梧跟船上管事交代一番,又给徐士俊写下书信后,甚至来不及再见叶无双一面,立马就下了船,骑马往披云岭奔去。
仅仅过了三天,许青梧甩开信使,独自快速回到披云岭时,不但马没了,身上的那些负重也被他早扔了,一双鞋子,更是脚趾差点全露了出来。
许青梧鞋都来不及换,直奔会议室。
会议室内。
黄安等人愁眉不展,墨玄更是一副有力使不上的
神情,一群人正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许青梧进门便问。
哗的一声,会议室瞬间活跃起来,所有人不自觉的站了起来,面露喜色。
墨玄沉声道:“因为武器展的事情,咸阳那边说咱们通敌,要活捉你送去咸阳受刑示众。目前熊将军已将秦兵挡在钓鱼沟外了,可每日消耗的火炮弹药,以及弩箭都不是个小数目,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三天,钓鱼沟必然失守!”
许青梧喝了口茶水,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墨玄主张逃,我等自然不愿舍弃家业。”黄安抚着胡须,忽然手一顿,“对了,寨主走后,有个叫李慕白的年轻人来过,他听闻寨主不在,正要离开时,正好秦兵打来,他说他有办法,不过得去趟咸阳,说是来回仅需要小半个月。”
许青梧眉头一挑:“他走了多久?”
“九天了。”
“他没说是什么办法?”
黄安摇了摇头。
许青梧略微思索片刻,一口干了茶水,笑道:“四万人而已,我有办法解决。黄安你负责安抚寨中百姓,留守的常备军暂时归你调遣,一定要保证寨子安宁。墨玄随我去一趟钓鱼沟,现在就走!”
黄安担忧道:“寨主真有办法?熊将军手下可不到一千人啊。”
已经提了青铜长矛的许青梧提醒道:“你忘了我披云岭三百将士,如何挡住五万秦兵的事了?当时可也是在钓鱼沟。”
黄安语塞。
许青梧带着墨玄出了披云岭,两人骑马而行。
墨玄问他:“真有办法?”
许青梧看了眼墨玄,意味深长地笑道:“眼下这种情况,能没有办法吗?”
墨玄笑了笑,披云岭的现在确实需要点信心。
他想了想,问道:“此事一出,那咱们与大秦的合作如何处理?若是这一仗打下来,双方都打红了眼,可不好收场,尤其是你对寨子里不好交待。”
许青梧冷笑一声:“哼,打仗不耽搁合作,只要有利益,就不却合作伙伴。我非但要打,还要给他们好好长点记性,不然将来若是有机会与大秦站在一起,我们可没多少话语权。因此,这一战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好好看清楚了,我披云岭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只要我们表现的越强硬,将来不管站在哪一边,咱们才能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那,怎么打?既然不避其锋芒,就避免不了正面作战。当初你那三百人,可不是为了分出胜负。”
墨玄还是有些担心。
“看看再说吧,我有点眉目,但还要看一看对方的实力再说。”
许青梧抽马快行,直奔钓鱼沟。
墨玄急忙拍马跟上。
其实他也想过,若许青梧执意要打,该怎么个打法,只是依他的打法过后,披云岭势必会与大秦彻底决裂。现在就与大秦决裂,等同于站队表明立场了,这违背了许青梧下半年再站队的初衷。
他相信,这是许青梧不想看见的,可许青梧若只是在安慰他有办法,那他这计划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