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京城官办、民办铸造工坊相继实现量产,朱浩自主研发的拼装前膛火枪,完成测试后摆在了他面前。
大明对于火铳技术的研究其实已臻至成熟,朱浩要做的就是改进枪管,换用线膛,并开始完成配套子弹配备,以及实现由火绳枪向后膛枪的进化。
这可以说是穿越众们最热衷的东西,因为从军事角度来说,这是个人单兵作战能力最大化的改善,也是从冷兵器到热兵器时代进步的标志。
从某种角度而言,其实枪支的改造,只要有完善的图纸,技术什么的并不是大问题,在一些战乱年代,即便是落后的农村,也会有各种土法兵工厂,制造出来的火枪弹药同样能用到实战中。
而大明的火铳工匠可不是门外汉,他们技术成型,世世代代都在研究这东西,有朱浩的技术支持,改造火铳可说是一点就通,有的甚至朱浩还没提出来,工匠就有了改进想法。
这比更进开矿、冶炼技术什么的容易多了。
一切就在于大明从开国时就有了火铳兵,后面神机营一直存在,而王恭厂主要就是负责干这个的,火铳的配套工匠会比其他行业更多,技术也更加精湛。
“……挺好。速度和精度都比先前高出很多,问过神机营军将,他们对此称赞不已,就是不知是否安全可靠。”
唐寅亲自把改进后的火枪送来。
甚至唐寅自己都能举枪打上一两发,但还是那个问题,填装弹丸什么的足以让人头疼。
朱浩没有接过来,也没有亲手尝试的意思。
因为他对于眼前的改进依然不满意。
朱浩道:“现在技术只是发展到可以用合适的铸件,最快完成拼装,仍旧需要加引线进行点火射击,下雨天怎么办?再便是射击速度……远达不到我的预期。”
工坊改进火铳也就半年左右,西山煤矿正式投产前开始研究。
不是说朱浩不想提前……而是以往他作为新科状元,就算能接触到相关技术,也不能随便触碰军械,冶铁还可以说民间也要用到,但改造火铳,要是被人发现还不得被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而且想要进行改造,必需要有工匠配合,朱浩先前宁可多去改进一下织布机,因为那东西的确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
至于火铳到火枪的改进,基本上见不到利益,更像是朱浩对未来进行一种技术储备,只有当他上位后,真正有实力过问,乃至于主导军政大权,那他对于武器的改进才有实际意义。
现在……只是处于摸索阶段……
唐寅道:“不能一下子要求太高,我都不知道你设想中的火铳是怎样的,这样不挺好吗?旁人都说,这技术上的革新,怕是一百年都研究不出几样,而你则是在一夜间就完成,我还想问问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神乎其技的奇技淫巧,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啊。”
唐寅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件事最终由唐寅出面完成。
以唐寅接触过的人,对于朱浩带来一系列技术改进,都用“神乎其神”来赞誉,从造火铳到组火铳,大大改进制造火铳的难度,而枪管所用铸铁,以及配套零部件,在可靠性上大幅提升。
而随着这些部件可以随时拆卸,使得铸造和维修起来非常方便,再加上可靠性方面的提升,士兵在使用火铳时得到更大的安全保障,加上密封性提高,射程增加,填装和点火速度提升等等……
普通工匠,根本没法想象,这是一个人的成果。
唐寅本想恭维朱浩一下,让其再接再厉,谁知朱浩压根儿就没把这当成成绩,从朱浩的话语中……唐寅感觉到,朱浩理想中的火铳,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杀器”,当下惊叹于朱浩在改变时代上展现出的勃勃野心。
“先生,最近你跟京师商贾多有接触,他们对于如今朝廷一系列施政措施,有何看法?”朱浩直接把火铳的话题略过,改而问起了关心的问题。
唐寅一怔,问道:“具体指什么?”
朱浩道:“比如说如今盐政,还有陛下热衷于开矿的心思,以及京城商贸体系形成……我想知道他们在你面前提过什么。”
唐寅作为明面上新皇势力对商贸体系进行改革的执行者,他在商贾眼里的地位很高,若是商贾有什么诉求,会直接跟唐寅说。
只有知道商贾的诉求是什么,朱浩才容易对症下药。
朱浩先前问过苏熙贵这个问题,但苏熙贵只顾着赚钱,对于徽商到底想要什么……苏熙贵不会满足他们,估计普通商贾也不会提出来。
同为商贾,让竞争对手知道自己的诉求,可不是什么好事。
唐寅叹道:“被你冷不丁这一问,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平时谁曾留意过这些?那些商贾,最大的问题就是有钱但无权,谁都可以欺压和摆他们一道,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税吏,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他们更多是想要得到庇护。”
“嗯。”
朱浩点头,“那就是要政策咯?”
“呃?你倒是挺会总结的,这事还用得着问我?你自己琢磨一下不就清楚了?”唐寅态度有些不善。
朱浩笑道:“先生没事还是多问问,我想利用那些商贾帮我们赚钱,让大明财政宽裕,国势蒸蒸日上。其实我们的目标一致,那就是赚钱,你可以在他们面前透露,朝廷有开海的迹象,看他们作何反应,到时……你再来告诉我。”
“唉!”
唐寅叹了口气,“就知你心眼儿多,现在你不能抛头露面,就让我站出来?也罢,谁让我承蒙你诸多提点,了了当初的愿望呢?那先说好,我只负责帮你透露风声,在中间传话,至于他们到底有何目的,我不去琢磨。最近太过疲累,很多事应接不暇。”
朱浩道:“让你朋友帮帮你,比如文徵仲现在只是负责跑跑腿,太过屈才,我看他很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最好能谋得个官缺……不如就把之前你所当过的广积库大使官职交给他,这件事我去跟陛下提。”
唐寅琢磨一下,好像有戏。
找个人来帮自己,还是好友文徵明,而且文徵明一心要做官,一个广积库大使,还属于新皇派系,对文徵明来说应该是一种极大的恩赐吧?
“那我回头跟他说说。”
唐寅多了几分动力。
当官以来,唐寅终于有机会能给身边人带来一些便利,大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畅快。
当官虽然不为面子,但若是能提携朋友一二,唐寅还是感觉颜面有光。
……
……
一个广积库大使,本来就不是什么入流的朝官,任免这样一个官职根本就没人在意。
当初唐寅入朝时,朱四象征性问询朝臣的意见,现在新皇就算把这个职位交给文徵明,别人也能理解为唐寅在栽培助手,没人会跳出来反对。
现在可不是唐寅刚入朝当官时。
那时文官防备重点,是兴王府体系的人渗透进朝堂来,防止从无到有。
而现在唐寅已经做到了工部员外郎,下一步皇帝肯定会再度提拔唐寅,而新皇能力在各方面都得到充分展现,没人会去在意是否有人当广积库大使,或者说这个广积库大使是新皇的什么人。
从朱浩跟唐寅提出这件事,到文徵明正式被委命为广积库大使,前后也就两天时间。
文徵明急忙去找唐寅,表达由衷的谢意,还在酒肆宴请唐寅。
酒桌上,文徵明向唐寅斟酒。
唐寅笑道:“这个官职不太高,你也知晓,我先前就做过,正九品,这只是进入仕途的一个契机,希望以后你的官职能更进一步。”
“已经很好了。”
文徵明叹道,“伯虎兄你好歹是举人出身,在王府中耕耘多年,如今有所回报,那是天道酬勤。像我这样一介生员,能做到如此职务,已是此生无憾。”
文徵明很清楚。
广积库大使这职位,虽只是管理硫磺、硝石什么的官员,但好歹是个实缺,举人没关系都混不到这职务。
而他文徵明一介生员,能拿到此职位,全仰仗于唐寅相助。
“对了伯虎兄,我听说最近朝廷有意增加商税?却不知是否真的如此?”文徵明说出个消息。
唐寅诧异地问道:“谁说的?”
“呃……江南一带商贾都如此传闻,弄得人心惶惶,还有说朝廷现在钱粮捉紧,想在各处增设水关、陆关,巧设明目征缴赋税,很多商贾都不敢再往北方走,觉得若朝廷对商事有变,首当其冲就是北直隶以及河南、山东等省份。”
唐寅摇头:“没听说过……照理说不会,陛下对于商事是很关心,但从未曾有横征暴敛的企图……应该是谣传。”
文徵明点点头:“那就该好好平息一下谣言,若再传扬下去,只怕对各处游商、货物的往来不利。”
“嗯。”
唐寅想到什么。
朱浩刚跟他说过,要及时知晓商贾诉求,现在就让他知道民间正以讹传讹,刮起一股妖风。
未必便是政敌故意使坏,或许是因为先前拍卖煤矿之事闹出的动静太大,让商贾产生了种种猜疑。商贾从来都是政策更替最直接的感受者,他们的消息渠道和应变能力,不是其它职业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