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个妓院么...”
李青玄缩在街道一角,看着前面的院楼心里嘀咕。
虽然他不认识招牌上的字,但是那些从楼院出来的早起客人,脸上疲惫又回味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
“载我的老汉身为社会底层,和妓院应该没有太多交际,却对迎春楼这么忌惮,很大可能是这家妓院背后的势力在县城令人畏惧...”
李青玄将目光放到了迎春楼大门口的两个护卫身上。
两人都是一身漆黑短衫,靠在门口不显眼的位置,双手抱胸,神情冷峻,偶尔有客人出来时候看到他们,都会不自然地转移视线。
“这应该是一个类似帮派一样的组织,而且在县城名声不大好,让底层畏惧。”
李青玄凭借前世眼力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了想,他没有直接上门去询问李一生在哪,而是绕着迎春楼转悠了一圈,最后来到了迎春楼后边的小巷,找了个地方蹲着。
这里路面脏污,环境脏乱,胡乱堆积的杂物中还可以看到油光发亮的老鼠乱窜。
李青玄守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迎春楼的后门。
他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等待一小会,巷口便传来了动静。
李青玄透过杂物打量,发现是一驼背老头推着个装满蔬菜鸡鸭的独轮车走进小巷。
驼背老头将独轮车停在了迎春楼的后门,也不敲门,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默默吞咽。
过了半响,迎春楼后门才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贼头鼠眼的脑袋:“老梁头,把东西送进来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青玄,见到那脑袋的主人,立刻认出对方正是自己想要找的小叔李一生。
他原本还想着等到迎春楼负责杂事的人出来,可以借机请对方帮自己叫一下小叔,没想到运气好,直接看到了李一生本人。
这倒省了事。
李青玄用力揉了揉眼睛,从杂物后站了起来,怯生生向着那贼眉鼠眼的青年喊道:“一生叔。”
贼眉鼠眼的李一生正在帮驼背老头推车,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回头,发现一个双眼泛红的瘦弱小孩,正怯生生看着自己。
他眼睛微眯,有些不确定地出声:“青玄?”
李青玄点点头,被脏手揉过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水雾勃发,眼泪哗啦啦就出来了。
“咋啦!”
“青玄你怎么来县城了?”
李一生赶紧放开推车,跑到李青玄面前:“别哭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叔帮你揍他!”
此时有外人在场,李青玄只是流泪不开口。
李一生没有办法,只好先将李青玄带到一间柴房:“青玄你先在这等我,我马上过来。”
片刻,李一生带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来到柴房:“青玄,你还没吃东西吧,来,甜滋滋的馒头。”
李青玄推开递过来的馒头,泪眼婆娑,哽咽道:“一生叔,村子没了,就我跑了出来。”
李一生拿着馒头的手一抖,一把抓住李青玄的双臂:“什么村子没了?你说什么?说清楚!”
李青玄吸了吸鼻子,简单加工,将山贼突然出现在村子,杀光了所有人,只有自己逃出来的事情颠三倒四地说出,隐瞒了自己已经弄死了那群山贼。
李一生听完,有些发懵,绿豆眼瞪大,身躯微颤,声音颤抖:“你是说,除了你,李家村的人全死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
李青玄点头,眼露恐惧:“他们见人就杀,比狼还可怕,还抓小孩说要拿去吃...”
李一生终于是信了,嚎啕大哭起来。
“爹啊,娘诶,儿子不孝啊...”
...
李青玄躺在干草堆,望着上方屋檐发呆。
他现在算是勉强安顿下来了。
人不可貌相。
李一生虽然长得贼眉鼠眼,但为人孝顺,对他这个族人也十分关心。
只是在迎春楼,他位卑身轻,身不由己。
即使知晓族人父母惨遭不幸,悲痛万分,依旧不敢耽搁差事,只能先将李青玄偷偷安置在了迎春楼的柴房,自己则去忙活去了。
傍晚时分,李一生才满脸乌青走进柴房。
“叔,你怎么了?”
李青玄看到李一生满脸是伤,关心询问。
“没事,做事不小心磕着了,来,我给你带了一身新衣服鞋子,还有金疮药,我之前就看到你脚上有血...。”
李一生捧着一个木盆,低着头蹲在李青玄身边,帮他脱掉鞋子,准备清理伤口。
李青玄看着帮自己擦拭脏脚的李一生,眼中闪过柔和。
他原本只是为了获得李一生的庇护,才表现出关心,但是李一生却真的将他当家人。
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真诚以待了。
李一生帮李青玄擦拭了身体,处理了伤口,又帮他换上一身新衣服,才气喘吁吁地起身。
“青玄,你今天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等你养好伤,我想办法给你求个差事,别担心。”
说完,他抱起木盆,低着头准备离开。
李青玄知晓李一生现在情绪压抑。
对方年纪不过二十左右,出身低,见识少,再成熟,能成熟到哪里去?
真要控制的住情绪,就不会现在满脸是伤了,这肯定是因为心里藏着事,做事精神恍惚出了差错被责罚了才这样的。
“叔。”
李青玄叫住李一生。
“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李一生身形一顿。
“叔,要是难受,就别憋着了,我现在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是憋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了。”
虽然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太显得成熟,但是这迎春楼看起来不像是良善之地,李青玄担心自己这个小叔调整不过来,后边出事,自己可就真的没依靠了。
李一生此时整个人浑浑噩噩,抱着木盆站在门口,闻言,身体一颤,脑袋上扬,热泪却止不住地汹涌而出:“青玄,叔没用啊。”
他声音哽咽颤抖。
李青玄默默听着。
“我就是个废物。”
“我打听了,想要报官让他们出人,最少要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我每天阿谀奉承装孙子,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几两碎银,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这钱啊!”
“我就是个废物!”
“如果我有习武天资,学到帮派内的高深武学,现在就可以去找那些山贼报仇...可是我体质差,连做厨子都被嫌弃,只能靠着奉承和每月孝敬做个奴才!”
“我就是个废物!!”
“族人惨死,我却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回去帮他们收尸都不敢...”
“我心里难受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李一生终究是没有绷住,大声痛哭起来。
听到小叔的这些话,李青玄不由想起自己前世几般谋划,最后依旧难逃一死的无力。
“诶。”
“力量啊...”
他心中叹息,内心多了某种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