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回去吗……”已经有人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从那颤抖的小腿就能看出。
其余的村民也都是这个态度,虽然一时的热血让他们冲动,但来到死过人的地方,这股死亡的气息还是让他们无法接受。
“想回去的话,你们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说完,落月就不再理会这群人。他们能完成带路的任务,就已经值得褒奖了。
接着,落月一边警惕怪物挖出的松软土层,一边收集了附近的枯枝和落叶。他喜欢夜晚的战场,可并不代表不需要准备。
米洛看出了他的打算,也来帮忙了。落月并未先点起篝火,而是又准备了一些野兽油脂,合着特殊的药剂,涂抹在砍来的树干上。
这些东西待会儿会一.asxs.燃,当做牵制敌人的武器。同样,也能照亮战场。
既然对方不露面,落月也没有深入巢穴的打算,既然对方是固守一地的类型,那就可以准备万全静候对方出现。
让他略有惊讶的是,几位村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于是落月也不浪费,让他们将类似的篝火堆在附近,等对方一出现,就用火光将敌人笼罩在内。
也许,他们的动静太大,闹事的元凶终于无法忍耐。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随即,浓厚的腐臭味炸裂开来,将让人反胃的味道融入夜色。落月将总是戴着的围巾向上,完全遮住了口鼻,他也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
敌人出现了——最初是一只手,从松软的土中挣脱而出,紧紧嵌入了地表。落月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因为这只手并没有腐烂。和村民讲得不太一样……
对方说,是个丑陋而腐烂的女性尸体。但这却是男性的手,显然是常干农活,否则不会如此粗糙。
“有复数的敌人?”米洛同样敏锐地问。
“不对,恐怕是对方换了身体!”
果然和落月的猜测一致,当怪物爬出来时,他能清晰看见对方没有头颅。是一具年轻、健壮的青年尸体。他身上有些碎裂的布料,仿佛已经和血肉融为了一体。
“是他儿子吗?”落月呵斥着问,同时说,“快点把篝火点起来。”
“不……不是他儿子。”
“……啊?难道有别的受害者?”
“是我儿子!”拿镰刀的健壮村民一声呐喊,融入了撕心裂肺的苦涩,“那天,我真不该偷偷摸摸的……这样,就不会让你有今天的遭遇!”
一瞬领悟了所以事情之后,落月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
他以极锐利的目光掠过所有村民,这群家伙显然都知道这件事,目光闪躲,只是默默点燃篝火。然后拿着火把,退后了很远的距离。
怪不得这些家伙这么有勇气,原来是偷情生下来的孩子……难怪会这么在意,主动带路到现在还不肯跑。在这层意义上,这个死去的青年,也算是对这两位父亲的沉重打击。
落月在心里苦笑了一秒,随后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怪物身上。
即便缺了头,但本质上还算是个人类——落月很少有机会能和这些玩意儿交战。
“好臭的味道,这个我绝对吃不了……讨厌的玩意儿。”眠眠皱着眉毛,在落月身后撇着嘴。
它已经完全从土中出来了,站在原地,居然有一股莫名骇人的气息萦绕。肌肉的规模不知被什么强化过,每块都相当分明。除此之外,它的皮肤,能看见凸起的血管。
这幅诡异的景象,让见多识广,亲自传唱过世间大部分传说的吟游诗人,也不由得呆然在那儿。
米洛声音颤抖:“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个世界有这种东西?我从未听说过。”
“不知道,但这东西的存在,得去和那些大师级逐猎者讲一讲了。”
落月拿出了瓶子,同时将注意力全部绷紧。
无论如何,这是一种超乎常理的敌人,需要最大限度的警惕。
突然之间,杀意弥漫,怪物有了动作!
他的手迅速抬起,伸进了头颅已经开始腐烂的切面,手指在血管里摸索,似乎是拔出了什么。
几乎是同时,落月抬起了剑,一击猛劈向头顶!为了防御。
伴随着刀刃相碰的震动,他也怒吼了一声。
“什么破玩意儿!这么快!”
因为即便反应了过来,还是慢了一拍,被在肩上留下了半厘米深的伤口。那地方可是裹着皮甲,以及内部软甲的……
是怪物发出的,迅捷到不可思议的一击。
落月估测着对方的实力,同时退到了篝火附近。
至此,落月根据自己的经验和阅读量,开始一点点弄懂现状——也许怪物的本体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液体,它们能寄居在猎物的体内,替换掉那些干涸的血液。
因为那家伙抽出,并且攻击了落月的,正是这样的液体。
和那些村民讲得一模一样,就是一把水作成的剑,被握在那人手中。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有一根液体的细线,连接了细长的剑,以及对方头颅切面的血管。
仿佛是一根傀儡的线,将那具青年尸体给牢牢操控。
“真是……诡异。”米洛如此评价眼前的怪物。
一瞬间的爆发力和杀伤力,让落月心中惊呼不已。对方的强大,生物的特性,都是他闻所未闻的。落月更是惊异,为何这样的鬼东西会盘踞在这里。
他又一次向后了几步,似乎是因为靠近篝火的缘故,对方并未追击。
落月大拇指撬开了腰包里的一个瓶子,将带有消毒和加速治愈功能的药水灌在肩上的伤口。
同时,他没忘记嘶声力竭地对那些村民喊——“跑!”
连他也只是千钧一发才未被切断头颅,那么这群村民的处境,会危险得多。除此之外,他摸不准米洛的实力,也朝她瞪了一眼,让她自己做决定是留下,或是离开。
在场的全员内,只有眠眠能稍微从容一些。在落月喊的同时,她手中握着火把,毫不留情便向着对方砸了过去。她的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让风压将火光熄灭——但在此之前,火把已确实砸在了敌人身上,并瞬间爆裂。
木刺和碎片将青年的尸体插出许多血迹,而那些碎片上,依然有着火光。
这是逐猎者特有的,一种被特殊处理过的小武器,一般是拿来牵制虫群的。对付那些外皮粗糙的野兽没什么用,但显然,对人类也很合适。
“火焰似乎有用?”米洛警惕地说。
“但愿吧。”
“至少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
青年的尸体被点燃了,可他依然站在那儿。
没有了生命的身躯,无法因痛苦而扭曲。
没有了头颅的尸体,也无法发出苦楚的呐喊。
已故青年的真正父亲嚎啕大哭了起来,宛若要连尸体的份一起。并且,他一个劲嘟哝着没能抚养孩子,对不起他、以及他母亲之类的。就连那些本已决意离去的村民,也无法将他拉拽离去。
眠眠和落月,甚至还有米洛,都没有因为这些而停下动作。之前对落月的一击,就已经宣告了对方的危险度相当高。三人不断将之前准备的火把投掷,但也留了一些以防万一。
这攻击手段,似乎是起效的——至少,青年尸体已经完全被火焰包裹,他脚边的几尺土地上,也同样有焚火燎动。
落月并不觉得,对方这么简单就会死。
当他这么思考的同时,突然之间,对方有动静了。
“小心!”落月喊。
所有人眼中,那些将夜晚染亮的烈火,仿佛一瞬间扭曲了。
紧接着,一线亮光闪过,直接从中将火焰一分为二,然后上下两半火光,同时消散。
这景象太过不可思议,就连嚎啕不休的青年父亲,也呆然在了那儿忘掉了哭和叫。眠眠皱着眉毛盯着,米洛同样如此,但她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将武器微微压低向前。落月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将剑更加握紧。
当火光彻底消散——只剩下焦黑、惨不忍睹的青年尸体。
他依然站在原地,手中一如既往,握持着那柄水制的细长剑锋。也许是落月的错觉,液体的数量少了一些。
“……究竟是什么构造,这还活着?”
“是已经死了。”
眠眠眯着眼,不停打量对方,然后开口说道:“皮肤完全被烤成焦炭了,但并没有伤到太深入的那些血管。”
“你是说……”
“嗯,是液态的怪物完全占据了他身体的操纵权。如果我没猜错,它是寄生在血管里的。”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
话音刚落,落月的脚踩踏地面的声音随之响起。他如被弓弦射出的箭矢,将长剑的锋尖完全伸直向前。几米之隔,被他瞬间越过。
即便尸体的生父在场,但他是不会有任何顾虑的。这尸体,已经踏入了邪恶怪物的领域。
他要切开对方的肌肉,将那些较大的血管一根根劈断。
剑尖的第一目标,是心脏。那里是所有血管的枢纽,据落月的推测,恐怕那些奇怪液体大部分都聚集在里头。
因为火焰的缘故,尸体的表皮已完全碳化、脱落了一层,甚至能隐约看见烧黑的肋骨。甚至不需要用经验去推测心脏的位置,直接用肉眼就能确认。
剑锋已至——但本该精准的一击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