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闲适的靠在一株粗壮的树上,闭目养神,嘴里叼着一只鹅黄色的花儿。
身上特意穿了一件新制的鹅黄色的衣裙,胸口绣着郁金香的深黄色花朵,花朵里掺着银色的丝线,阳光折射的剪影里,闪着银色的光辉,似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的,甚是漂亮。
头发上方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斜插了一枚简单的玉钗,下方头发披散着,光泽靓丽。这是金陵城流行的少女及笄时梳的头发,喻意“愿得一心人,绾我青丝发,白首不相离”的祈盼。
好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好一个恬静婉约的美人。
只听前方马蹄声起,女孩儿眼睛蓦然睁开,一道精光,如繁星,似狡狐。
“小子们,干活了,干活了……事成之后老大请吃涮锅……”女孩儿急切的叫道,和先前的静谧判若两人。
只见树林深处应声走出两个大汉,身材异常魁梧,脸上贴着浓密的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衣短靠,其中一个汉子手里还拿着一把豁口的破柴刀。
和壮猛的身材不同,大汉脸上现出悲凄的表情,哀求道:“老大,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一定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万一对方是个碴口,将我二人抓了上衙门怎么办?”
女孩儿小手拉起委屈的大汉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说道:“乖,听话,被骂了就当是听曲唱歌;被打了就当是免费按摩,被抓了你就下跪,狠掐大腿,最好流两滴眼泪,哭诉上有八十岁老母,中有常年瘫患在床的媳妇,下有刚出生的八胞胎儿子,看你这把破柴刀的份上,他也会放过你的,老大什么时候骗过你。演好了,有奖赏哦,演不好,呵呵,你懂得,就让你们俩领着‘二狼神’跑步。你们俩叫保时捷和路虎,跑步跑到八十迈应该不成问题。”
两个大汉眼泪泫然欲滴,表情像是跑了媳妇、死了老娘。
两个大汉中一个叫保时捷,一个叫路虎,都是当年易春风给起的绰号。保时捷脑袋稍聪明点,不禁想到,上有八十岁老母,俺今年十七岁,娘是六十三岁生的俺?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俺“媳妇”不是长年瘫患在塌,怎样生下的儿子?为什么是八胎胞,八胞胎能生下来吗?不过,老大是个神人,自然有她的道理,听她的,准没错。
看着二人终于“心甘情愿”帮忙的兄弟,燕喃长舒了一口气。之所以找他们两个,没有找剧院的人,完全是因为燕喃想当然的以为二人当过山贼,完全“本色出演”,哪成想二人徒有吓人的外表,里面包裹着两颗易碎的玻璃心,简直是演艺界“泥石流”。
听马蹄声近,女孩儿当先一声尖厉的大叫:“救命啊……”身体直直扑向官道上。
两个大汉愣了一秒马上进入表演状态,保时捷当先拦在马车前,大声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这句话是常年练过的,倒是异常的流利。
路虎则应该按排练的将燕喃的手反剪,却哪里肯敢啊,这可是老大啊,还是个小心眼的老大。哭丧着脸轻轻的、柔柔的扯着一小块燕喃的衣袖,燕喃一翻白眼,只好自己双手在背后一扣,做出被反剪的姿态,瞪了半天眼睛,终于流出了一溜眼泪,哭叫着:“救命啊,救命……”
贺子期就是这样再次和燕喃相遇的。
小厮阿并眼色一冷,本来要驾着车冲过去,贺子期却叫住了阿并,将车停在路中央,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男子,还是一样的清孑绝立,带着萧瑟之息。
燕喃,还是一样的心如潮水,带着疼惜祈盼。
贺子期轻咳了两声,青色的帕子轻拭了拭唇角,苍白的脸,映得嘴唇殷殷的红,似浓浓的血。
男子清冷的对着两个大汉一抱拳道:“两位好汉,此言差矣。此路是通往皇家马场的,是朝廷拨银开的,并非好汉所开;两侧的树是上百年前就形成的原生树林,并非好汉所栽。即然不是两位好汉所为,何谈买路钱呢?”
两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方不按套路出牌,怎么接,于是二人齐刷刷看向燕喃。
燕喃脑袋轰了一声,看我干嘛,看我干嘛,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活吃了你们!!!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二人,嘴里冲着贺子期道:“贺大哥,快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换银子!”
“对,卖青楼,换银子,给俺娘子治病。”保时捷故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燕喃,心里却是虚得不行。
“你娘子什么病?我这个小厮会些医术,不若给你家娘子看看……”男子的嗓音带着天然的磁性,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我娘子……我娘子看过郎中了,得了……得了……她要吸五石散,对,吸五石散……要好多好多的银子……”
燕喃再次翻了白眼,这个剧情怎么偏离轨道这么多?正常的套路不应该贺子期霸道惩治劫匪,最不济也拿了银子息事宁人,将燕喃解救下来吗?
“好汉,五石散其中一味硫磺是朝廷专门开采,属禁售之物,五石散在我天朝开国之时就己经绝迹,好汉既然能买到五石散,在朝中必定有着强大的势力,还缺买五石散的银钱吗?”
哦,五石散的成分竟然有硫磺,这是*的主要成分,明朝的*技术己经相当发达,有专门的火铳营,虽然技术不能与现代同日而语,但威力却也相当震慑人的,皇帝老儿将硫磺开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睡得安稳。
保时捷也被激出了火气,怒道:“你是唐僧吗?这么啰嗦?不给银子,我就用我的三板斧杀了你们两个,再把这个小娘们……咳……咳……将小姑娘卖到青楼……”
这气势,别说,还真有了前几日山贼的样子,只是冲出口的“小娘们”又生生的缩了回去,原因最是简单不过,老大在梁府请了两个先生,一个教导写字,一个教导数术,连烧火的厨娘都得跟着学。用老大的话讲: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要打造出全金陵城最有文化的府邸,建设全大明素质最过硬的帐房队伍,现在骂得爽了,回去不得被老大罚抄书?!
“好汉,唐僧是一品大剧院表演的《西游记》曲目里的人物,能观赏的非富即贵,好汉想必家境殷实吧?还用来抢劫吗?”
燕喃彻底无语了,这个贺子期思维也太外太空了吧,与正常人脑回路不一样呢?!一号方案和二号方案都宣告失败,只好用脑回路同样不正常的三号方案反击了。
当下用后背的手指抠了抠路虎的手心,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方案三的剧情。
路虎突然夸张的惨叫一声,直直的摔向身后的树干,咕噜噜的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住,用手捂住额头叫道:“是谁打爷?”
只是力度没掌握好,竟将燕喃推得摔落在地,表情太过浮夸,动作太过虚假,燕喃捂住脸不忍直视。
再见路虎眼睛惊恐的向四周望着找着什么,额头上的手一松,竟然有一摊红色的血迹,血迹中间,眼尖的燕喃竟然看到了几粒黑色的草莓籽……
保时捷立即心领神会的去扶路虎,摸了摸路虎额头上的血,向着树林的方向叫道:“不知哪位大侠来临?还请现身!!!我和大哥二人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年幼的孩子,田地又遭了灾,所以才出来冒险打劫,还请侠士饶我二人一命。”
保时捷偷偷的将树丛下的一块石头踢开,与石头上一只黑线相连的布包突然从树顶上掉了下来,保时捷狗腿似的打开,里面竟然是几件衣服和几张银钞,保时捷对着树林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说道:“谢大侠赏赐,我等这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二人就这么狗血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探究之色的贺子期和一脸尴尬之色的燕喃。
三人本来准备了三套方案。
第一方案,即,贺子期大义凛然,拖着病躯与匪徒搏斗,二人佯装不敌,纷纷逃走,留下燕喃;
第二方案,即贺子期舍财保命,并成功赎回了燕喃;
第三方案,即突发情况下,虚拟个第三侠客,救下二人,将燕喃同样扔给贺子期。
贺子期要是再问就漏馅了,赶紧实施第三方案,将这两个捣乱的驱出现场,其他的自己往回圆吧。
贺子期走上前来,伸出右手,燕喃羞涩的将纤细的小手掌递了过去,两手相握,大手一用力,女孩儿站了起来。
大手,骨结分明,欣长有力,右手的中指上,燕喃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长年握笔而形成的薄茧,心中莫名的心安;
小手,白晰细腻,纤小娇弱,右手的手腕上,男子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一条齿形的疤痕,心中莫名的有些心疼。
“嘶……”站直的燕喃不自觉的疼得痛呼出声。
“怎么了?”男子不自觉问道。
燕喃眼睛里闪现一丝狡黠,羞涩的放开男子的手掌道:“脚刚才被匪徒推倒时扭到了。
贺子期再次执起燕喃的手臂,二人身高差有一个半头,燕喃扬起头来,恰看到男子低落的头,四目对望,贺子期淡笑如墨,梁燕喃甜笑如蜜。
行到车前,阿并刚要说什么,贺子期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得罪了”,燕喃便觉得头一晕,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被男子打横抱到了车箱里,醒神过来,自己已经同贺子期同时坐在了车箱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