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鸿略见明月话中有话,半是嘲讽,半是薄凉,讪然回道:“你也说了,你我皆是聪明人,又何必打马虎眼,索性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你没想到我拦住了手下之人,不让他们去一起追黑毛怪,反而阻了你的去路。我不是有意留下抓你,只不过以为那黑毛怪与你有关罢了。即使是现在,你若想走,我的人绝不拦你。”
明月轻叹了一声,指着成越和明元道:“你是官场中人,有诸多身不由己,我不会为难于你,只请你帮我,将他二人送出去。”
成鸿略微微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成鸿略叫过来李成悦,附耳交待了一番,李成悦随即将成越扛在了肩上,扔上一匹马背,自己又抱着明元乘一骑,飞驰电掣而去。
成鸿略转头询问明月的打算。
只见明月惨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吹,火花呈现美丽的弧度,直直的飞向了茅草屋,星星之火,迅速窜起,整座草棚烧红了半边天,映明了沧澜山。
成鸿略大惊失色,急忙抢过火折子,只是为时己晚,茅草屋干燥,又遇火势,灭火己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烧落了架,露出里面黑黝黝的盐矿入口来。
成鸿略恼怒的望向明月,明月已经无所谓的摊开双手道:“火势一起,泯王与霍知州马上到,马捕头会立即返回,你可以‘大义灭亲’了,多好的立功机会!”
成鸿略气得直跺脚,明月这是舍了自己,成全了大家,即可以让自己在泯王面前有了功绩,不再追究刘氏母女;又可以将马捕头招回来,给“黑毛怪”逃跑的机会;更可以暴露了盐矿的位置,打不想暴露盐矿的泯王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箭射三雕。
明月将手再次递到成鸿略面前,倍加诚恳道:“以后我娘她们几个,就拜托给你了。”
成鸿略眼色一红,终于将镣铐带在了少女纤细的手腕上,那样的细,似乎一使所力便会折断一般。
不一会儿,泯王与霍知州便带着人巡了过来,马捕头亦去而折返。
看着烧成灰烬的茅草屋,两路人马俱是一惊,尤其是泯王,看到了黑黝黝的矿洞洞口,以及从里面抬出来的几块完好的盐石,一张白胖的圆脸,已经臭成了一张晦暗的黑脸,看得人心里发毛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泯王才阴仄仄道:“所有看到今日之事的人,本王一律有赏,但若是走露了消息,那就准备给全家收尸吧。”
成鸿略心中暗暗透了一口气,幸好马捕快回来的及时,上百人的捕快与几百人的侍卫队,同时看到了盐矿入口,知情者众多,若是只有朝阳郡的几十个捕快,只怕立刻、马上被泯王灭了口了。
泯王阴恻恻的走到明月身前,上下打量,对身侧一个低矮的侍卫道:“看这仪容气度,没有爱妃高贵;没有爱妃典雅,更没有爱妃绝色.......唯一的就是比爱妃年轻了些.......”
那低矮的侍卫不屑的抬眼,将一身腌臜的明月尽收眼底,轻叱了一声:“年轻是好事吗?年轻就是稚嫩,黄毛丫头一个,不解风情.......”
明月看着“小侍卫”吹弹可破的肌肤、怒火中烧的双眸,颇不以为然的点头道:“明月的喜好确实与前泯王妃不同,泯王妃喜欢年老的,年老的成熟,最解风情了.......”
几句话明褒暗贬,讽刺刘嘉怡选了和自己父亲年纪差不多的泯王,果然够“成熟”,连头发胡子都灰白了; 到最后还以和收场。
刘嘉怡心中的火气憎憎上窜,抽出手来,“啪”的一声打在了明月的脸颊上,恼羞成怒道:“下贱的胚子,临死还嘴硬!!!”
一耳光不解恨,又“啪啪啪”甩了好几下,明月的脸颊被打得立即胀肿起来,原本的小窄条细脸,登时变成了肿包子脸,让人不忍直视。
刘嘉怪虽男扮女装,下手却毫不容情,掌掌带风,掌掌见伤,打得她自己的手也跟着痛了起来,手掌心儿红扑扑的。
刘嘉怡后知后觉的住了手,嘴角上扬道:“休想惹怒于我,以后有的时间折磨你。”
泯王瞟了一眼正在用石头封堵的矿洞洞口,眼色晦暗道:“爱妃,要折磨就现在折磨吧,回去只能笞尸了。”
刘嘉怡心里颇为不畅快,自己还没有见到魏知行,没有当着他的面羞辱于她,让他追悔莫及、痛彻心扉,甚至示弱于己,怎么这么快就要处死了?笞尸哪里有折磨活人来得有趣?!
泯王哪里管刘嘉怡心里所想,将一把匕首递到刘嘉怡面前,张嘴催促道:“快动手吧,迟则生变。”
这山上隐含着好几股力量,无论哪一股救了明月下来,不用逼供,这盐矿之事便会天下皆知,皇帝定会更加关注乐阳郡,自己精心部署的盐荒、铺就的盐路全部化为泡影,化有利为不利。
刘嘉怡接过匕首,尖尖的匕首尖刺直对着明月,用力向前一送,却在胸口之前,怎样也送不向前了。
刘嘉怡心肠虽坏,狠辣异常,算计毒辣层同不穷,但让她自己亲自动手杀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无论是堂堂相府小姐,亦是尊贵的泯王妃,都没有经历过,手抖动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刘嘉怡的手干脆承受不了匕首之重,“咣当”一声落了地。
泯王低头亲自将匕首捡了起来,不屑的摇了摇头。
从古至今,凡有野心者,无不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视 死如归的魄力,加上毒如蛇蝎的心肠。
这刘嘉怡,和自己不远迢迢来到乐阳郡地界,算是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自己一起搜山前来,算是有视死如归的魄力; 就是这心肠,虽然算不上好,但离毒蝎,终究还是差了一小截。
泯王对着身侧的四个“渔翁”道:“王妃见不得血,又想折磨于她,你们想了办法吧,别让王妃心里不解气。”
四人得令,举步向前,分左右而立,一伸手,手里的鱼杆吐出白色的线来,两两交叉,两根缠过明月的脖颈,两根缠过明月的纤腰,被分立两侧的“渔翁”扯着,逐渐加深了气力。
喉咙被越勒越紧,窒息得明月眼睛肿胀,大脑天眩地转,偏偏又晕不得。
虽然明月对死已经有了认知和决心,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总免不了有种求生的本能,张大着嘴,贪婪的吸吮着偶尔进来的一丝丝空气;
腰际被勒得越来越紧,让你怀疑他们要将明月的腰生生的扭断,丝丝进肉,条条见痕,腰部如炸裂般的难捱,一寸一寸的要被人生生撕裂 一般。
再见了,亲人们,再见了,魏知行。
明月的大脑里,闪现着魏知行珍重的那句“等我”。她多想答应他,可是,她真的等不了了,自己的存在,也许本身就是错误,害死了一个又一个,如此这般,甚好。
一阵箭矢之声划破夜空,直击四个渔翁的手,渔翁忙撒开手,身子向后疾退,本能的围在王爷身前,保护起了泯王爷,生怕泯王遭了暗算,有任何差迟。
明月倒在了地上,眼睛模糊的看着突然冲至自己面前的人儿,嘴角上扬,想扯出一个微笑来,却是半天也没牵动嘴角,一丝力量也积聚不出来了。
“魏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包庇贩私盐的罪犯吗?”泯王颇为不悦道。
魏知行脸色一片阴暗,努力克制着慌乱的心神,淡然施礼答道:“泯王言重了,下官不过是奉陛下之命彻查盐矿矿脉而矣,这主犯死了事小,失了盐矿可是大齐之根本,这个罪名下官担不起,王爷怕也是担不起吧?”
“哈哈哈.......”泯王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瘫在地上贪婪喘着气的明月道:“魏大人说得好笑,这不过是一个贩盐农户的亲着,怎么可能与盐矿有关,本王己经审过了,杀一儆佰,免得以后有人效之。”
魏知行耸了耸肩道:“王爷,这人犯现在死不得,她重要不重要,一探便知。”
不一会儿,从围墙之外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牵着十几条大大小小的狗儿,那狗儿见到明月甚是兴奋,头摇尾巴晃。
牵着狗儿的两个人儿,见到小脸肿胀、脖子勒痕,软弱无力瘫在地上的明月,眼色不由得一红。
小的那个干脆泪流满脸,想要冲上前来,被后面的大人给扯了回去,深深的按了按手心,小人儿抽噎着将眼泪忍了回去。
这二人,非是旁人,正是魏来,和被魏来及时救回来的成高儿。
见明月如此情景,魏来心里的自责再次排山倒海的冲溢上来,恨不得以身带之。
本来,他想按明月的安排,将小翠和几个娃子托镖局送往京城,自己则要留下来去救明月;
当听朝阳县的捕快说成大人的继子“明松”遇险时,他隐瞒了小翠,带上熟悉“明松”味道的“撩汉”、“撩妹儿”以及它们的八个狗娃子,去寻找“明松”。
皇天不付有心人,狗儿们不负所望,通过成高儿留下的珠丝马迹,成功的找到了失踪的“明松”,才知“调包”成了成高儿之事。
再回头解救明月时,与魏知行的人马相遇,这才有了这一幕。
魏来一直以来颇为崇拜明月,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所以才分轻重缓急,私自决定,先救孩子,随后救明月。
哪成想,明月如此的“不堪不击”,险些误了卿卿性命,从魏知行黑暗暗的脸色不难想象,一旦闲下来,自己定要被主子给惩戒了。
成鸿略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儿子成高,眼睛终于红了,一直压抑的心情终于舒缓了许多,对魏知行原本的三分怨怼,转化成了十分感激,这份恩情算是记下来,也彻底站好了队,彻底化入了魏知行的阵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