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神社的路上,除了莉拉在驾驶,就只有徐炀和法洛莎两人。
“一旦你的魔力恢复,你就要注意掩盖魔力泄露的迹象。”徐炀嘱咐,“公司有能力侦测魔力,你那充盈的强大力量很难避开检查。”
“隐蔽行动,那是基本功啦。”法洛莎不以为然,“别忘了我最擅长什么。”
徐炀仔细看着法洛莎,她毫不避开徐炀的目光,与其对视。
很快法洛莎的力量就要恢复。
她的两大魔力都不简单,“回复之律”能做到起死回生,“摧毁生命”则可以处死一切有机体。二者配合,既有极强的防守力和现实操纵力,又有歼灭敌人的效率。
她本身更是狡猾、聪明、反应迅速。
这一切综合起来……
进入公司时代之后,魔女们的力量深受限制和约束,然而今天,一个完全不受束缚的强大魔女降临人间。
“我们真能做成点什么,不是梦,抱紧我。”法洛莎靠近徐炀,抚摸他的脸颊,徐炀也做出回应,她神情迷幻,嘴唇柔软。
“你梦寐以求的日子。”
“这只是开始,恢复力量只不过是一切计划的起点,我要把被人类抹除的评议会重新建立起来, 让魔女们在历史上尝过的一切痛苦,叫人类也领受一遍。”
“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尝试阻止我。”
“这样呢?”徐炀尽他所能去搜索法洛莎, 所触之处尽是灼热与柔软。
“不用急……别忘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法洛莎相当配合, 她转而采取主动, 索取甚多,“……只要你聆听我、顺从我, 按我的想法行动……”
“按你说的做,所有东西都会失败,”徐炀喘气, “如果你把仇恨宣泄给人类,人类只会千百倍地打回来,历史已经证明了,人类的适应力更强……”
“你在胡说。”法洛莎环住徐炀的背, “人类堕落在魔女面前,在她们面前颔首,这是比历史更久远、更漫长的现实规律, 人类很脆弱,就像你一样,你绝对无法放弃这一刻美妙……”
“……人类可不脆弱,我现在就代表人类改变你的认知。”
“把我变成只会嗯嗯啊啊的动物,你可真是太坏了……”
轰轰——
穿梭机一阵摇晃。
“受到乱流影响。”莉拉说, “请乘员保持平衡,系好安全带。”
“我无语了。”法洛莎对中控台方向的莉拉说,随后坐起来, 整理自己的头发。
徐炀的心怦怦跳,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反思之前的交流。
如果一切都按法洛莎的性子来,那无论人类和魔女都会陷入无穷劫难,她的想法无非是把秩序倒退到数千年前,亦即说是, 魔女评议会独断专行, 人类贫穷而原始的时代,回到历史周期的起点,最终只不过重演一遍魔女战争, 人类绝不甘心成为魔女的奴才。
历史需要进步,我们的历史缺少革新,只有暴力、冲突和支配, 不能再这样下去。
徐炀就自己的见解与法洛莎分享, 她只是叹息。
“就我看来, ”她说,“人类能够进步只不过是小小的偶然,而且变化流于浅露。阶层分化和上下压榨仍然是你们最基本的生存模式。你们学不会也无法成长,只不过显贵的资产从城堡换成了公司,穷鬼的食物从面包变成了营养膏。你们甚至和过去一样,把活到50岁当成了不起的成就,这你叫我怎么对人类心生敬意?”
实如法洛莎所说,如今人类历史进入到一个巨大困境,公司主义已经不再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动力,而成为阻碍发展的障碍。
也就是,直到摧毁所有公司,情况才会有所变化。
穿梭机停在“铃木之泉”浴场前,徐炀和法洛莎下了穿梭机,他把枪攥在手里,领法洛莎进入。
沿途还有很多腐臭尸体,有人的也有鼠人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徐炀不得不提高纳米装甲的气息过滤性能,而法洛莎已经皱紧眉头,双手抱在胸前,对周围的环境很不喜欢。
四下寂静无人,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打从铃木组撤退后,这地方就无人问津,连小偷都受不了满地血腥,没人付钱也就没人会来清理。寒气阵阵,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令人联想起鬼影。
一路直达中庭内室, 中央的假山仍在,喷泉流水已经停滞,荷叶在水面上凋零腐烂,池子泛出一片深紫色涟漪,像是洒满了剧毒,不知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穿过旁侧木质步道, 一头头鼠人的尸体倒毙在周围,随景观一并衰败。
神社依旧以血红色装点,只是门上利刃已经消逝。
“就在那后面。”法洛莎说,“一步之遥了。”
“神明肯定也期待着。”
“当然,我可是神明最亲切、最可靠的仆人。”法洛莎感慨,“神明与我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你没见过我兢兢业业的那段时间,太可惜了。”
“以后还有机会,既然神明还在。”
法洛莎向徐炀微笑。
“谢谢你啦。”她说,“我啊,一直以来都这样,惊人地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本以为生活就这样单调,可还是遇到了些不一样的景观……徐炀,在漫长生命中能遇到你确实很不错。”
“你该谢我的地方太多了,”徐炀说,“我们之后还有很多事要一起做。”
“我在里面获取力量的时候,”法洛莎认真地说,“千万不要偷看。”
“什么?”
“也许会花一点时间,而且过程不太愉快,”法洛莎嘱咐,“而你一旦窥视,一切就都失败了,你绝不能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必须要等我出来。还有莉拉,不许观测里面的情形,否则你也会遭到灭顶之灾。”
“我知道了。”莉拉闭上眼睛,“谁想看你和那东西互动呢?”
“我也不会随意偷看。”徐炀承诺,“你忙你的,我在外面守候就是,但是……”
“嗯?又怎么啦?”
“等你从那里出来之后,你还会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吗?”
法洛莎轻轻一笑。
“如果你愿意从更加长远的尺度来衡量的话,我就还是你所认识的法洛莎。”
法洛莎转过身,脸上笑容越来越恐怖。
她一步步靠近神社,门扉微微颤动,仿佛也为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
它不停往外溢出暗紫色气息与泡沫状液态物,原本想要对外施加自己的控制力,但法洛莎到来之后,它又疯狂地向后收缩,徒劳地掩藏自己存在的事实。
啊,神明,伟大的神明,跨越千年,见您现在殊为衰弱,真叫人难过。盛衰之变化,竟如此难测。哎,无妨,如今忠仆归来,心中所怀唯有感激。
法洛莎手抚门扉,将门推开,侧身进去。
神社内部漆黑无比,只有巨大盲目之物蠢动,察觉到法洛莎进入,瞬间开始向后逃亡,它在地上蠕行,迟缓而疲倦,沙沙作响。
法洛莎解下鞋子,在黑暗中顺着它留下的黏液一直跟随,它在房间内挣扎,躲避,与法洛莎之间的距离却不断缩短。
“很辛苦吧!”法洛莎动情地说,“尊贵的神……失去了赖以栖身的大海,在这样的地方很辛苦吧……没关系的……很快就不会难过了……”
她扑上去,全身压倒在巨物之上,用手掌和脸颊感受它干枯的棘皮,已经高度脱水、失去活力的巨物,在法洛莎怀中动弹不得,徒劳地分泌出一些泡沫而已。
法洛莎不停寻找,直到手握住它柔软的眼睛,那只巨眼在她手中不断旋转收缩,最后因极度恐惧而凝滞,她一把将其攥紧,再狠狠地挖出来。
不好意思,又一次让您流血了!
巨物吃痛,疯狂撞击着黑暗空间的墙壁,却毫无作用,内室仿佛异度空间,里面的动静丝毫影响不到外界,更无法从中离开,只能绝望万分,无声悲鸣。
“尊贵的神明啊,我开动了,感谢您的付出……您的教诲我还十分熟悉,您告诉过我该怎么做……”
法洛莎张开嘴,一口一口咬下去。
可口的神之躯……
“领导着魔女们……守护着魔女……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年代里……真辛苦啊……”法洛莎回忆着和神明相处的点点滴滴,伤感地从祂身上掏出肠子。
每吞下一块肉,她都能感到魔力在体内暴涨。
很抱歉呢……
把神明变成这个样子,害得大家在这一千年里任人宰割。
没关系……反正我是睡过去的。
再说了,新的神明,一尊魔女之神,会把扭曲的秩序再度纠正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