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海峡前线,
jg-26联队驻地,
第三大队出击作战前十五分钟。
“我当时以为我可能是真的会被冻死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趴在救生筏上划水,我还挺乐观的, 想要划水划过英吉利海峡, 但是在那段海域里时不时出现的英国舰船真的是太多了, 每次有英国的船从我附近经过, 我都紧张坏了,我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衬衣也脱下来,努力把明黄色的救生筏盖住。
“大约是在我坠海的三个小时后吧,一艘英国的驱逐舰经过我的时候, 我被一个浪头打翻了!连我的救生筏也被打翻了,我才想要游过去把救生筏还有我的外套和衬衣都捞回来,然后我就发现那艘英国人的驱逐机直直地朝我开过来了!我真的是被吓到了, 我那么努力的控制战机离开泰晤士河河口又在海上漂了三个多小时可不是为了在海上成为英国人的俘虏的。”
在机场跑道上,路德维希正和此次行动会跟着他一起飞往不列颠上空的飞行员们一起度过出发前的最后时光。
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曼弗雷德中尉应战友们的要求,和大家说起了那一天的情况。虽然路德维希在曼弗雷德回来的那天就已经听对方说过一遍整个过程了, 可在此时此刻,当他再次听到好友所说出的这番话语, 他还是会在背对着曼弗雷德的时候都没能忍住地笑了起来。
“然后我就深吸一口气,往下潜!但我又不能潜得太深, 那样水压会让我没法坚持闭气太久的,我试着朝那艘船的侧边游去,一直游到我觉得我都快淹死了才又冒上来。但是这下我就真的连我的救生筏都没有了, 连可以用来看洋流流向的火柴棒都没了。我彻底没注意了,也觉得我这回大概是真的游不回法国了。于是我就干脆仰躺着睡了了一会儿……不不,我是休息了一会儿。”
虽说当曼弗雷德所乘搭乘的救援飞机把他带回驻地的时候许多人都来到跑道上欢迎他祝贺他,可是这次跟着路德维希一起去到不列颠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却并不是每一个都已经听说过了“曼弗雷德历险记”的整个故事了。
因此,当他们上一秒还在为那时的曼弗雷德感到不住的担心,等到下一秒听到他说的后一句话,听到他居然在那种状态上还有心思仰躺着睡了一会儿,这些“没见识过世面”的人简直目瞪口呆,而后者十几名飞行员聚集的地方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吕特中尉的船是突然间冒出来的,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潜水艇浮上来,我可给惊呆了。他说如果我遇到的不是海员而是救援飞机,那么以我当时的状态来看,就算救援飞机发现了我,他们也会当我已经淹死了。但是他们水手可不一样,水手知道淹死了的男人可不会这么漂。不过他也说了,当时他救我的时候可真没法在海底下就根据我军裤的颜色判断出我是哪一边的人。我可真是走大运了才会撞上他那天正好心情不错过来救我。
“在弄清我是个德国飞行员之后,他们给了我一点伏特加取暖,然后又问起我的名字和所属的联队。然后等他才在救援频道里发出了我的消息,我就跟着他们一整船人开始了一段海下的夺命狂奔!两艘英国的驱逐舰发现了我们,开始对我们发起追击。哦……那可真是惊险又刺激。”
当路德维希听到这里之后,他终于转身对自己的好友打趣道:“看起来你还挺喜欢坐在潜水艇里被英国的驱逐机追击的感觉?”
然后曼弗雷德的表情就变得很有意思了?那简直就像是喝了一整捅五颜六色的油漆,光是他的面部表情就能让畏惧在他的身旁听他潜水艇一日游故事的空军飞行员们捧腹大笑起来。可是曼弗雷德却并没有打断他的这些战友们,而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那天的回忆后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就快要窒息的憋闷感中恢复过来,并措辞谨慎地回答道:
“除非是以访客的身份去潜水艇里进行三小时内的拜访,我想我应该都不会再想踏上潜水艇了。你们……你们知道潜水艇的内部是什么样的吗?他们的走廊才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等到他们作战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不光要操作那些仪器,还要根据首值星官的命令在那么窄的走廊上跑来跑去的用来控制潜水艇的重心……”
“那么你那时候在哪里?也在走廊上跑吗,水手?”另外一名会在这次的任务中跟着路德维希一起出击的中队长这样问道。
曼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后带着一种由衷的自豪坦然道:“我当时……坐在床上。”
当曼弗雷德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围在他边上的飞行员里有好几个都发疯地笑了起来。可是生性开朗乐观,又脾气很好的曼弗雷德却还是顶着这种虽不带恶意,却依旧还是会让很多人感到尴尬的笑声继续说下去道:
“我坐在很窄的床上,裹着毯子,瑟瑟发抖,弓着腰不让自己的头碰到上面,同时还要抓着扶手让自己别跌下去。”
等曼弗雷德说完这些,他才又说出了他真诚的心声:“相信我,伙计们,被关在那么小又那么窄的潜水艇里沉到海底去,那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而且往下潜的时间一长,u艇里的空气就会变得让人很难忍受。只有跟u艇部队的人一起待过一阵子,你们才知道当初选择成为一名飞行员而不是海员到底是多明智了,在空中猎杀的感觉也真的是棒极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回到天上过。”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看了一眼自己手表的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于是这些飞行员开始走向已经在跑道上停放着了多时的,已做好出发准备的他们各自的座机。
此时,有一名曼弗雷德所在中队的飞行员在紧紧跟着自己长官的脚步时问他:“曼弗雷德中尉,为空袭伦敦的轰炸机护航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和路德维希少校都还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但是我听说……空袭伦敦的轰炸机编队和为他们护航的战斗机中队都损失很严重。你们一定得要小心,得注意保存自己。”
说着,曼弗雷德依次拍了拍自己中队里此次随他一起出击的七名飞行员的肩膀,又和路德维希拥抱了一下就爬上了自己的座机。
在曼弗雷德爬上座机之前,他看了看自己座机方向舵上的36个代表胜绩的标记,随后他又看了看路德维希座机方向舵上的41个代表着胜绩的标记,并对那一头已经坐到了座舱里并开始系安全带的路德维希大声喊道:
“喂!我今天就会超过你的!”
对此,路德维希只是一阵好笑,却并未有回答曼弗雷德。
当这路德维希亲自率领的这两个中队都在跑道上依次升空,并开始飞往伦敦,路德维希开始通过编队内的无线电向被他带出来的那些飞行员说起了一些由他在出发前所总结出来的注意要点。
“为去到伦敦执行轰炸任务的轰炸机编队护航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困难。首先,我们的轰炸机部队的无线电是不相通的,得通过地面的指挥来传话,在空战中这会拖慢我们的反应。所以,我的命令是,只在寻找需要保护的轰炸机编队时等待地面指挥台的信号,其余时间一律根据我的命令,还有你们各自的中队长的命令行事,一定要注意随机应变,相信你们的空战直觉。
其次,轰炸机需要低空盘旋以寻找具体的轰炸目标,尤其是俯冲式轰炸机,他们总是俯冲至非常接近地面的高度。为了保护他们,我们也同样得非得很低。又因为轰炸机和俯冲式轰炸机的性能远不如我们,飞行速度也慢了很多,因此我们得放慢速度飞行。但那会让我们的战机在性能上的优势丧失殆尽。我希望你们从现在起就意识到这一点。
最后,伦敦的高射炮队伍很强悍,你们一定得小心,就算是很短的一段飞行距离,你们也不可以直线飞行,更要随时都警惕从下方射来的炮弹。”
当路德维希说完了这些需要执行护航任务的飞行员牢记的重要事项,他所率领的两个中队的飞行员全都在无线电频道里发出了声音,并告诉他们的长官他们已经明白。
在天色渐暗,夜晚将至时,组成了四指编队的战斗机队伍在各自在他们编队中长机的带领下呈“z”字型向伦敦的上空飞去。尽管他们现在还在对于德国空军而言的“安全地带”,也未有飞出法国太远,可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就是已经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起来,以应对这一路上所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而在无线电频道里,路德维希则继续说道:
“总之这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任务,但我还是希望跟着我一起出去的飞行员们都能够在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也有所收获之后跟着我一起回来。出发前曼弗雷德已经说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保存自己。我十分赞同他的这一说法,因为闪电战已经结束了,这一次我们没能闪电般地从敌人那里赢得胜利,在这场还会持续起码好几个月的战斗中,我们每个人都是重要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当路德维希说完这些,又得到了所率飞行员的一个“明白!”一词的回答,无线电频道里响起了一个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坚定的声音。
从这个声音的语气和语调听来,那应该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孩,男孩带着犹豫向自己的长官发问道:
“可是施泰因亲王,我们的轰炸机队伍为什么一定要去轰炸伦敦?我在别的大队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伦敦的平民现在伤亡惨重。可您不是一直告诉我们,要分清军事目标和民用目标吗?”
“哈斯!”
负责那个男孩的长机飞行员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很快就粗暴地打断了他。但路德维希却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让他说下去。”
“可是他冒犯了……”
“这是命令,让哈斯准尉继续说下去。”
无线电频道里安静了下来,在等待了好一会儿之后,路德维希甚至用听起来更温和一些的声音在无线电频道里鼓励道:“哈斯准尉,请你继续说下去。我不希望我的飞行员带着疑虑去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
于是那个年轻的,充满着朝气又犹豫不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
“您还说过,我们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一名军人,我们的目标应当是削弱或者是毁灭敌人的军事力量而不是给平民带去灾难。可是现在……现在我们却已经在飞往伦敦的路上了。”
听完了这句自己先前已经预料到的话语,路德维希笑了。但是任凭谁都能从他的这个很轻的笑声中听出那苦涩的意味。
而后,路德维希承认道:“是的,我曾这样告诉过你们。但在战争中,我们身不由己。所以,在今天的任务中,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我们的机枪子弹和炮弹不要落到平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