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说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纵身站在南城墙之上,梵洛仰头凝视着布满天空的乌云,就如同一面随时都会塌陷的墨墙一般横在天上,令人望而生畏。
雨点拍打着肩膀,梵洛平伸双臂面向天空尽情享受雨水的触感,聆听来自遥远苍穹雷声的震吼。这份极其真实却又奇妙的感触,一直是他存活下去的理由之一,只有被自然的触须抚摸时,梵洛才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活物,是这漫漫天地间的一颗尘土。
定禅入心,响彻梵音。其意尚尽,其心未泯。
嘈杂的声响化作山间叮咚的泉水,击打掌心的雨水变为流经指尖的细沙。梵洛的内心便在这瓢泼大雨的一次又一次冲刷之中,达到了宁静的巅峰。
这一刻,转瞬即逝,魔力之海的浪潮以及艾卡西玛的凶恶魔力将梵洛的精神拉回现实。清心的目的其实也不过是那一瞬之间的参悟和安宁,梵洛每次都会用这种方式来消除自己的负面情绪,用全新的面貌来迎接新的挑战。
站在南城墙之上的三人,此时都默契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只是静静地观望着寒骨峰,看着那团紫黑色的异界生物,等候一个时机。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站在这里的呢?”伫立在南城墙高耸的石砖上,梵洛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这个国家也好,这座城市也好,这片山脉也好,这些人民也好。
这其实都是与他无关的事,这些事物的何去何从没必要由他来操心,更没理由让他来守护。但他却依旧站在了这里,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许可,只是自发的出现在了这个城市中,站在了这道围墙前,面对他从未见过的未知生物。
梵洛的心中并未因此产生丝毫的荣耀感,也没有出现一丁点儿视死如归的痛快念头,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理由,仅仅是一台机器接受到了命令,处理计算出最佳的解决方式并执行而已。
轻轻偏过头,梵洛看见了裹着雨衣的拜恩斯,还有抱着手站在另一旁的署岚幻影。
梵洛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的惊慌,那份看起来尚且稚嫩的目光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勇气,以及始终不曾动摇的冷静。
就在不久之前,还在東隆城的时候,梵洛还觉得这两位只是两个孩子,需要他的保护和照顾。但很快梵洛就发现自己错了,他们虽然年龄比自己小,却经历了不亚于自己的悲痛和沧桑,还依旧用着期待和热爱的态度面对着未来,即使那条路上布满了荆棘。
梵洛知道,他们两个的内心,要比想象中更加强大,更加坚韧。
“什么领导所有人,保护所有人都是屁话和谎言!我想保护的就只有这几个家伙罢了,其他的,不过是顺带的结果而已。”转过头,一抹淡淡的浅笑浮现在梵洛嘴尖。
“我的志向从来不是要当什么英雄圣贤,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己私欲罢了。”眯起双眼,梵洛再次将目光投向硕大的艾卡西玛。
“干掉这家伙,带着伙伴们一同离开,去寻找更广阔的自由的天地!”
城中,鲁德里齐众人与波利斯的缠斗再次开始。指挥中心里,三若开始着手准备关闭各种设备,收集当前的资料保存好。
战局的紧张气氛此刻浓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陷入了浓浓的惊慌之中,护城大阵注定要被艾卡西玛摧毁,已经不可能有比这更糟糕的境遇了。
“所有单位都请注意,艾卡西玛的异次元魔力浓度已经达到顶峰,正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小范围波动,第二次异次元波乱即将释放。请各位关闭所有手头上使用的固定式法阵,不要因为过载引起爆炸受伤。”轻轻拍了拍话筒,三若的话语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抬头倾听,渴望听到些什么,却又沮丧地低头完成最后的处理。
“第七军区支援部队,第二次波乱即将释放,我们或许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通讯,请你们在穿越无法之地时尽可能小心,也请你们尽快赶来,完毕。”
最后一条通讯送出,三若默默关掉了手中的通讯仪,在这样近距离接触波乱冲击,即使是乌维坎强化后的通讯仪也会彻底损坏。
“所有单位请注意,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请你们记住。”清了清嗓子,三若再三犹豫,最后一次打开了话筒“有三位你们很陌生的人,在今天,在瓦利西亚城面临强敌压境的今天,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们三位帮助我们渡过了难关,现在,他们准备要去做一件更疯狂的事,就是在这里,在这面南城墙之上直接攻击艾卡西玛。”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了几分,他们紧锁着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我们都明白的事实是,如果没有大型武器设备,几乎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直接攻击魔界门……但质疑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总是在防守,总是……在它们进攻我们时想着如何苟活,总是在它们冲到我们家门前才开始反抗。”
“有没有人想过,凭什么?”一句带着悲腔的疑问,重重叩击在所有人心头。
“当听到梵洛阁下的话语时……我一度也认为:凭什么我们能够主动攻击它们?但仔细想想,又凭什么我们不能主动攻击它们?!”
“没了护城大阵,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但有了护城大阵,我们就什么都不会失去了吗?!”
“战友们,我们的命运永远把控在我们自己手中,我想让你们记住的,是今天这三位陌生人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的决断和眼光前,我们是如此的盲目怯懦!”
厉声咆哮,三若再次想起了七个月前的那场战争。
“曾几何时,在魔界门爆发的时候,我们也是挥师出城打到那些怪物家门前过的!难道历经了无数战争的我们,却变得越来越软弱了么?!”
一拳扣在桌面上,闷响的撞击声打醒了所有人。
“我们所有的人都害怕死亡,都害怕失去!所以我们才为之战斗!失去护城大阵对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垂头丧气!”
“抬起头来,兄弟们!鲁德里齐将军如果没离开,一定会在这里破口大骂你们是废物!”听闻三若的咆哮,原本黯然神伤的众人战意重燃,他们再度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原岗位待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走,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他们三位,陪着他们完成他们疯狂的计划!”张开双手,三若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要么咱们就陪着他们一起成功,要么,咱们就帮他们担负所有后果!”
“明白!”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起,所有人都痛快喊出了声,他们压抑的感情终于得以释放。
依旧蹲在角落里的雷伦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将自己的脸整个埋在自己的双腿间,压抑着自己身体中的冲动。
他能感受得到,艾卡西玛要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