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巢是一座小城,建在大别山余脉的南向山坡地带,地势偏高,但没有依托山崖,算不上险峻。
境内有几条山中流出来的小溪,水量不大,耕地不多,城池周边也没有挖掘护城河,应该是山地不便动工。
朝廷大军在城西五里下寨,并没有围城,自城中逃跑的人也不去追索。
刘襄巴不得他们都跑光才好,省得留下一个大难题给自己。
他真的不想向这些老弱举起屠刀。
子夜时分,万籁俱静,明月高悬,居巢城中一队一队的人摸黑出城,小心翼翼的向城外的军营行进,他们要摸到敌营北面。
“子扬先生,夜袭朝廷大军,真的能成?他们兵甲犀利,郑某心中不安。”为首之人悄声询问身边的青年文士。
子扬先生胸有成竹,微笑道:“郑头领勿忧,吾已经于你分析过此战谋略,朝廷带兵之人乃是当今皇帝,其一向爱民,吾便用其爱民之心,打消他防备之意,事实证明,其果然入彀,既未攻城,也无围困,可见防备之意不高。
如此,正是夜袭的良机,郑头领不要奢求彻底击败朝廷大军,只需胜一阵,缴获一批兵甲、战马,这天下便任由头领驰聘,届时渡江南下,何人能阻?”
郑头领听得心中火热,有了朝廷的优良战马和精良的兵刃、铁甲,他还用受刘勋、纪灵等人的恶气?谁也不能再把他赶到山里去了!
山中的日子就不是人过的。
“子扬先生之才,郑某佩服,若能成事,必与先生共富贵!”
“头领不必如此,时候不早,该上路了,入营之后,直攻皇帝驻跸之所,其为至尊,此处一乱,朝廷大军必乱!”子扬先生再一次指点战术。
“先生等我得胜归来!”郑头领挺胸抬头,龙行虎步,怀着激动的心情,领着几千儿郎,冲向朝廷军营。
子扬先生看着这一堆乱糟糟的贼兵,叫喊着奔向敌营,等到他们走远,才在阴影之中绽开笑脸,却一点都不敢发出声音,只在心中默默念叨:
“都说今上治军严谨,可千万别是以讹传讹,若是被五千无盔无甲,缺乏兵刃的贼寇给打败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撇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护卫”,心中愤怒:“想我堂堂汉室宗亲,光武之子阜陵王之后,却被区区贼寇裹挟,郑宝啊郑宝,想让本人为你所用?你也配?今日被我找到机会,你便去今上的军营里面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子扬先生本名刘晔,九江郡承德县人,自小扬名,颇有才华,结果被郑宝给绑架了,后来郑宝跟刘勋争锋,损兵折将,躲到了山区里面,如今趁着庐江空虚,又要出山搞事情。
刚拿下居巢县城,朝廷大军就到了,刘晔使计,阻了朝廷攻城,诓骗郑宝劫营,为的就是脱身。
刘晔在等待结果。
郑宝在奋战。
他带着五千人一顿勐冲,确实打了值夜的守卫一个措手不及,斩开了营门,冲进了营地。
心中想着子扬先生的计策,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懂!
长刀一立,合身冲入守营的甲士群中,刀身左噼右砍,砍得铁甲争鸣,火星直冒,刀刃破甲入肉,鲜血飞溅。
属下受他激励,不要命的往上冲,很快就杀散了值守北门的甲士。
都是刀口舔血的积年老贼,怕死的早就死绝了。
“儿郎们,随我刺王杀驾!杀啊!”郑宝高声大呼,领着手下的山贼,闷着头,死命的往前冲。
他心中清楚,真要是一刀一剑,跟朝廷的兵马硬干,他们能被剁碎了,必须冲进去,必须趁着夜色把营地冲乱了,让朝廷的兵卒自相残杀,才有获胜的希望。
“杀!杀!”
他身后的一众贼兵爆发了极高的士气,随着首领向营中冲杀。
北门受袭,北营歇息的兵卒反应不及,贼兵冲进营地,他们来不及着甲,听不到鼓号,看不见令旗,只能一伍一什的组成小队,各自为战。
却难以阻挡敌人的冲击。
刘襄是被兵器碰撞的动静吵醒的,在虎贲的帮助下穿好甲胃,走出军帐,只见北营火光一片,嘶吼怒喝如山魈嚎叫,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之声传遍四野,乱成了一锅粥,其他几处营地也被吵醒,士卒喧哗,人喊马嘶,乱得不轻。
“传令各营就地驻守,不得喧哗!”
夜袭最怕的就是混乱,大晚上的视物不清,互相支援很容易变成自相残杀,刘襄第一道命令便是稳住其他营地。
看着北营逐渐向中军挺进的火光,他清楚敌人是直奔他而来。
“典韦!”
“末将在!”
“朕就站在这里,你能挡住敌人吗?”
典韦一咧嘴,如虓虎一般,沉重却穿透力极强的嗓音传遍中军:“杀尽贼寇!”
“好。”刘襄高声下令:“传令北营士卒,脱离战斗,撤往营外,举火整队!”
中军大帐只有五百随驾骑士和一百虎贲剑士,羽林骑兵在后营,来不及着甲上马,遭遇突袭的时候,骑兵的反应速度是不如步卒的。
现在敌军锐气正盛,我军突遭袭击,越是调动就越是混乱,刘襄需要典韦带着身边的近卫挡住敌人,给其他营地的兵卒,争取整队的时间。
他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但他相信这群一直随在自己身边的亲卫。
鼓号声传遍北营,小队作战的士卒开始向两旁规避,越聚队伍越多,可各个形象狼狈,满脸的羞愧,满心的怒火。
中军这边已经全员着甲列好阵势,做好了步战接敌的准备,刘襄是可以带着随驾骑士冲锋的,可那样只会更混乱,影响指挥,也影响军心。
黑夜之中,人心易乱啊,这是天性,靠训练是杜绝不了的。
今天遇袭,是自己大意了。
居巢城上的一堆老弱,乱了自己的心神,果然,慈不掌兵啊,这个教训来得还真快。
他站在中军大帐之外,看着敌人冲过北营,直向自己而来,面前五十步外就是近卫的防线。
典韦身着双层铁甲,站在队列前方,两支精钢斗戟插在脚边,手中握着特制的四尺投矛,全铁矛身,精钢为刃,重五斤六两,三十步内,百发百中。
就等敌将前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