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
冬至是一年之中黑夜最漫长的一天,曾有诗云,“西北风袭百草衰,几番寒起一阳来。白天最是时光短,却见金梅竞艳开。”
但冬至确实贵霜帝国最高兴的一天,因为这一天是他们的国庆日。
镇国公的府中,小叶带着三个丫鬟,无奈的围在夜落雪的床边。
“小姐,快起床了!庆典要开始了!”小叶拿着一件衣服在夜落雪的床边催促着。
夜落雪闭着眼睛喊道:“哪有?天都没亮呢!就让我在睡会嘛!”
小叶呵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小姐,你可以睁开眼睛说话吗?”
“天啊,让不让人活了,我不要离开我的床啊!你这是在拆散我们,你怎么能够这个狠心。”夜落雪的话语带着哭腔,她紧紧地裹着自己的被子,像是缩进壳里的乌龟。
“小雪,快些起来吧,马车都等的很久了!”门外传来夜流光温柔地声音。
“是,我马上到!”只见夜落雪猛然坐了起来,然后笑嘻嘻的一把拿过小叶手上的衣服。
看着夜落雪孩子气的样子,夜流光会心的笑了笑,夜流光的笑容很温暖,就像乌云过后的太阳。
夜落雪走出镇国公府大门的时候, 看到了站在门口笑着等待自己的夜流光,阳光下他的衣角和领口是那么棱角分明,他笑着看了夜落雪一眼,温柔道:“我们走吧!”
“嗯!”夜落雪笑着点点头。
忽然一队人马飞快的在镇国公的门口飞驰而过,那走在前列的赫然是贵霜帝国的兵部尚书——陈以忠,那些人马都全副武装,个个穿着轻甲,随身挟带着短小的军用短弩,约莫三百多人。
夜落雪察觉到了空气里似乎有一丝紧张气氛,心里不由得不安了起来。
夜流光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他走到夜落雪身边,面色有些犹豫的说:“小雪,今日你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吧!我觉得有事要发生,反正以前你也没去过庆典。”
夜落雪拉着夜流光的衣袖,摇摇头:“我不要,管它什么事情发生,只要有哥哥在,我都不怕!”
“是啊,有我在呢!”
夜流光伸手摸了摸夜落雪的头,然后将夜落雪扶上了马车,华丽的马车上挂了一枚金色的铃铛,马蹄轻轻践踏之中,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在镇国公最精锐的护卫簇拥下,夜落雪随着夜流光向着王城东门的中心广场行驶而去。
王宫前的大街已经被戒严,城卫军和治安司的士兵已经将应天大街两头封路,百姓不得入内。
但是在晚上的时候,百姓可以直接进入中心广场上观看国庆晚上的庆典烟火。
此刻偌大的应天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偶尔一辆辆贵气十足的奢华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之下驶入大街之中。
大街上的积雪原本已经被清理过,但今天的雪下得特别大,不一会又积上了一些雪花。车轮在积雪上碾压出一道道印记来,原本雪白一片的街道,也渐渐变得泥泞起来。
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的路面,夜落雪微微蹙眉,便对着手呵气,便说道:“这么大的雪,这是要冻死人嘛!”
夜流光看着夜落雪的样子笑了笑,道:“每年冬天你就像焉了一样,要不是你是人类,别人还以为你是碧落海的鲛人呢!”
想到那些奴隶市场的鲛人,夜落雪不禁难过了起来,道:“那些鲛人好可怜啊,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被像货物一样卖来卖去。”
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夜流光叹道:“国破家亡双泪暗,天荒地老一身轻。那些鲛人的种种不幸,我们也只能爱莫能助了,就像这车轮下碾压的雪,终是无辜罢了。”
王宫以南,这片是东临城权贵云集的区域。在纷飞的飘雪中远远望去,有一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
朱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牌匾,“安王府”三个金色的大字在雪中熠熠生辉。贵霜帝国祖制,凡王子成婚,便要出宫立府,安王早已成婚,这里便是他的府邸。
安王府的内堂中,火炉里升起了熊熊火焰,慕京尧的长子——慕锋,正看着噼噼啪啪的爆裂火星微微发怔。
尽管屋外冰雪千里,而屋子里却温暖如春,这位安王,身上披着重重的甲胄,暖炉里的水壶因为沸腾,发出噗噗的声响。
这时,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过来,他是安王的长子——慕谦苒,东临城有名的少年天才。
“父王!”
“啪!”
在他刚喊完父王的时候,就被安王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
安王豁然起身,一瘸一拐的在走到门外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平静地说道:“我只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院中是早已列队等候的将士,看到安王过来,所有将士在中间自觉让开一条通道。周围白雪纷飞,白色的雪花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和肩膀上,不多片刻,几乎就将他变成了一个雪人。
安王府的大门缓缓地打开,府门口站着一名黑色斗篷,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此人正是黄泉,虽然站在外面很久了,但是他的身上却没有落下一片雪花,就像雪花每次下落都避开他一样。
安王看着黄泉轻轻笑了笑:“你们这种人真不知是该可怕,还是该可敬!”
“殿下何意?”
安王的眼神一变,声音转低,幽幽道:“对于不了解的力量和无法掌控的人,我一向没什么信心!”
“这么说,殿下是后悔与我合作了?”黄泉语气似乎要比这天气还要冰冷几分。
安王一直不喜欢黄泉的那种眼神,似乎看每一个人就像看死人一样,安王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若不是合作关系,他真的不想与他多待一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安王扬了扬眉毛,似乎笑了笑,他的笑容仿佛很轻松,很平淡。
慕谦苒站在安王府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雪花飞舞的雪花中,黑色的双眸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惆怅,那是慕谦苒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多年后,慕谦苒成为星尊大帝的飞虎十将之一,他终于有些明白那时的父亲的心情了。也是在一个相同的雪天,慕谦苒因谋逆大罪,最终被同为飞虎十将邢风斩杀于沧江之畔。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端王慕非临窗而立,这里是晚香楼的一个隔间,从这个隔间望去,满大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宰相慕岩靠在一张软椅上,手中拈着一卷浅黄绢笺,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时而还端起桌上的香茶轻啜一口,仿佛完全没被外面的嘈杂所打扰。
在察觉到慕非紧盯过来的目光后,他抬起眼睛,微微地回了一笑,淡淡浅浅的,却让人突生一股月白风轻之感。
“世事似棋,江山如画,英雄所爱者,惟美人与江山尔,美人令英雄气短,江山引英雄折腰,你难道经得住这种诱惑,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看着那慕岩甚至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慕非却无半点闪躲,同样的也未做半点解释。
慕岩喝了口茶,叹道:“可惜他不喜权谋,不念帝位,一心要做那闲云野鹤。”
慕非坐下,他拔弄着茶盅的盖碗,面无表情地道:“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即使他不要,也不该让别人染指。他天性不喜权谋,那又有何妨,不是还有我吗?那些阴暗的,沾满血腥的事我来做好了,为了让敌人全部倒下,即使让我杀尽整个东临城的人也没有关系,他只要做好他自己就好了。”
这一番话说的虽然阴狠,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凄楚,慕岩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低低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慕非阴冷一笑,道:“没有死志,难觅生门!”
北辰宫中,琴音袅袅,绯月专注的弹着一首自己新做的曲子,而正厅里的长孙康正与慕霆对弈,两人似乎一夜未眠,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
长孙康落下一子,轻轻地一笑道:“天下是一局棋,国事也是一局棋,殿下记不记得,你我对弈,你十有九负。我曾说殿下中盘杀力之强,不亚于国手,可惜在大局上看不透?只有不惑于心,不执与情,方能做到置身事外,接着方可看透棋局。”
“老师教诲,学生永不敢忘。”慕霆说着便落下了一子。
“每走一步,不能只有一个计划,布下的闲子,其实是为了将来的进攻。敌变,我也变,万变不离我们的掌握。”长孙康有条不紊的叙述着,突然他戛然而止,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老师,我赢了!”
慕霆说着便一子落了下去,这一落子,慕霆仿佛猛虎出闸,将军临阵,有种无形无质的气宇从他身上四下冲出,那双深邃地眸子里,霍然有一股狰狞的意味。
“好,好,好!”长孙康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站起来笑道:“殿下,庆典快开始了,我们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