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几度劝说,才勉强让刘备息了杀张辽的心。
暗抹一把冷汗,刘老板不愧是大汉忠臣,一旦确认是乱国贼董卓一方的人,先不要多说,让他捅两剑再说。
将双股剑插入匣中,刘备问到:“汉明,此人你既不让杀,他又不愿降,我们留他作甚?”
秦耀嘿嘿一笑:“主公,此等骁将,虽现在不可降服,将来也犹未可知,但目前而言,他不失为我们和董贼之间谈判的资本啊!”
刘备双眼一瞪:“汉明休得胡言,十八路诸侯汇聚于此,为的就是除了董卓这个乱汉恶贼,岂有谈判之理?”
秦耀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主公啊,哪哪都好,就是现在还是有些太单纯了。
“主公真觉得我们能剿灭董卓吗?”
刘备转身望向远方战场,此时喊杀声不断,胸生豪气道:“他人言吕布世之无敌,今也落败,董贼虽雄,却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十八路大军上下一心,董贼必除!”
顿了顿,刘备继续道:“如今我方得胜,士气昂扬,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机,待兵马整合,必将势如破竹,攻破两关,直捣雒阳,迎回陛下!”
“咳……咳咳。”秦耀不得不打断刘备的这种痴心妄想。
“若董卓见势不妙,弃两关而舍雒阳,当如之奈何?”
刘备脸色一怔:“雒阳乃大汉皇都,岂有舍弃之理?况且董贼舍雒阳而去,又将何从?”
“主公啊,一个人被逼急了,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了,雒阳为天下公认的皇都,但在董卓看来,也就是一个繁华的宜居地,但如果这个安乐窝会受到兵祸威胁,以他的性格,迁都也不是不可能的。”
“主公可还记得,大汉西都为何处?我可断言,董贼若要迁都,必往长安而去。”
刘备听完,迟疑地摇了摇头:“长安破落,雒阳繁华,董贼安肯?”
“唉……再繁华的地方,也禁不住一场大火的摧残,以董卓残暴不仁的性格,若真迁都,恐两百年雒阳城将付之一炬,长安破落又如何,董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兼并世家财产,掠夺百姓财富,更甚者,挖掘历代皇陵,集雒阳之富,别说是一个长安,十个长安也能给他建起来了!”秦耀想到不久后雒阳城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不禁有些泪目。
“况且,若董卓真的迁都长安,背靠雍凉,结好羌蛮,以函谷关潼关之险,将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以他现在之能,只能预见此事的发生,没有阻止的能力。
况且,如今他认定刘备为主,雒阳作为大汉的信仰,若不烧上一把烈火,怎么把大汉最后的威严给烧掉?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失其威,方有诸侯并起!
刘备愕然,久久不言,秦耀看到他的嘴唇在发白,心知自己的主公一时间难以接受。
“汉……汉明此言,可有几分把握?”刘备目光希冀道。
秦耀有些不忍,可还是说到:“八九不离十。”
刘备身子一颤,跌坐在地:“皇纲失御,社稷多难,大汉的列祖列宗啊,请你们睁眼看看吧,如此恶贼,将毁我大汉百年基业啊!”
秦耀没有多劝,他清楚,这件事的打击对刘备有多大,但与其让他之后亲眼目睹雒阳惨状再悲愤欲绝,还不如自己先给他打上一剂预防针。
没多久,大战无果的八镇诸侯撤兵回营,而关张二人如众星捧月般接受着一众诸侯的吹捧。
有人来邀请刘备赴宴,庆祝此番大败吕布。
同样,曹操撰写捷报呈交给汜水关的袁绍,着重表明了刘关张三兄弟的英勇发挥。
袁绍大喜,口头表扬了三兄弟一番,直言等到破了董卓,就要为三兄弟请功,但是每个人都清楚,这些话,也就是客套话了。
虎牢关大捷,袁绍作为联军盟主,自然不能落后于人,尤其是现在他的大将颜良文丑已经率后方部队赶到,也到了他袁本初展现肌肉的时候了。
“不过,汜水关关高险阻,攻关必损兵折将,得找个人做替死鬼啊。”袁绍握着酒杯,眯着眼揣摩道。
“来人呐,去请孙文台将军,我有要事相商!”
“本初,孙文台上次兵败,折损了大将祖茂之后,我几次传令他都推脱,你现在召他作甚?”座下,袁术不屑道。
袁绍鄙夷的神色一闪即逝,自己这个弟弟,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尊敬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啊。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好,笑道:“公路切不可这么说,如今虎牢关那边,已经打败了吕布,我们这边却是寸功未建,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那与孙文台有何关系?我立即整军,攻下汜水关,看谁人敢小觑我袁氏!”袁术自大道。
无脑之辈,我羞与你为兄弟!
袁绍内心暗骂道,脸上不动声色:“公路此言差矣,汜水关由李傕郭汜坐镇,哪有那般好攻下来,孙文台勇武,先前杀荆州刺史王叡,南阳太守张咨,是我袁家收留他,给了他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攻关在即,此等勇将不用,何故要你我损兵折马?”
袁术听了听,是这么个道理。
“可他孙文台自持勇武,如今连我的命令都敢忤逆,如何让他为我们冲锋陷阵?”
还不是你个傻子办的好事,平白无故落人话柄,换我,早就一刀把你捅了!
袁绍腹诽,劝诫道:“此事,便要公路你作出一点牺牲了。”
随即耳语一番,袁术脸色难看,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孙坚得袁绍军令,披甲戴胄,率一众部将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没等袁绍开口,松纹古锭刀被他插在地上,怒喝道:“我和董卓之间,并无旧怨,我来这里身先士卒,奋勇作战,上是为国家讨贼,下是替袁家分忧,奈何将军却行小人之事,不发粮草,害我家将,如今又传唤于我,是为何故?”
袁术脸上怒气一闪即逝,还是袁绍连连朝他使眼色。
袁术赔笑着小跑过来:“孙将军切勿动怒,事已查清,乃我手下督粮官贪墨粮草,唯恐我发觉,才断将军粮草以补其失,我闻言,痛心不已,如今督粮官已被我枭首,将军之怒,可愿平息?”
袁绍也在一旁帮腔说了几句好话,孙坚虽然内心还是有着一腔怒火,但也不好再发作。
即刻坐下和袁氏兄弟推杯换盏,说到虎牢关处诸侯得胜,酒醉三分的孙坚满是豪气道:“盟主勿虑,且待我明日点起兵马,破了那汜水关!”
“将军大义,有文台之勇,汜水关必破!”袁绍不由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另一边,曹操在内的九路诸侯将刘关张三人奉为上宾,举杯交错间,充满了拉拢之意。
关张二人第一次被人这么尊重,喝的那叫一个赤霞满面,唯有刘备独坐在旁,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玄德兄,为何深思?”
来人是曹操,举着一杯酒,满是欣赏地看着刘备。
“孟德兄见谅,备忧心陛下,实在无心饮宴。”
关注刘备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地,谈笑声也压低了几分。
曹操动容:“玄德忠汉之心,天地可鉴,如今我方初胜,自当祝贺一番,待来日,共伐虎牢,杀董贼,进雒阳,救陛下于水火!”
“是啊大哥,来日,我第一个冲上虎牢关,亲自为你摘得董贼头颅。”
其余诸侯也是纷纷表明立场。
“唉,诸公慢饮,备稍感不适,暂且告退了。”
“这……”
关张二人见刘备情绪不对,正打算跟出去,清楚刘备内心所忧的秦耀阻止,让他们作陪,自己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山坡之上,刘备遥望西方,那是大汉皇都,雒阳所在的方向。
听到脚步声,刘备头也不回道:“汉明,大汉,可还有救?”
话语间,满是失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汉皇室衰微,但若有忠臣辅助,尤有生机,奈何我观十八路诸侯,如今忠汉者,唯有两个半!”
这句话,引起了刘备十足的好奇心,星空之下,刘备的一对眸子显得十分明亮。
“为何是两个半?又是哪两个半?”
“诸侯之中忠汉者,唯主公你,曹孟德各算一个,还有半个,当属孙文台,其余诸公……皆趋炎附势乃至野心勃勃之辈。”
“伯珪兄当不得忠汉?”刘备问道。
秦耀摇头:“若真为大汉忠臣,此番怎不见其白马精锐?其心在幽州,有称霸之心。”
刘备呼吸一滞:“北海孔融为孔家嫡传,当不得忠臣?”
秦耀摇头:“儒家门生,一向是帝王把控天下的工具,若改朝换代,儒家当第一个倒戈。”
随后,刘备问,秦耀答,得到的结果,竟是衮衮诸公,无一忠臣!
“那为何孙文台只算半个?”刘备有些意兴阑珊道。
“因为他孙文台,尊的不是汉室,而是无上的权威,一旦汉失其威,其心必异,如今,倒还算是忠汉之臣!”
秦耀叹了口气,看着刘备道:“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殊不知屠龙少年,亦会成为恶龙。孙文台今后或起异心,我口中的两个忠臣,如主公你,今后又怎么保证能一直忠于汉室呢?”
“放肆!”刘备第一次朝秦耀发脾气。
秦耀嬉皮笑脸,浑然没当回事:“汉室衰微,已成定局,空有忠汉之心,却无忠汉之力者,必当为滚滚红尘洗刷而去,在历史长河上,或留下一个忠臣的名号,却也无所作为。”
“主公可曾听汝南许劭给曹孟德的批言?”
刘备摇头。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秦耀说到。
“那依你之见,煌煌大汉,竟无一人尽忠?”刘备气喘吁吁地质问道。
秦耀仰望星空,说出了他内心所想。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煌煌大汉,不能给百姓以安宁,那忠之何用?倒不如……推倒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