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你什么？”阿罪想不起来，他真的想不起来，他道：“你说啊，你说就好，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办到的。”
“是吗？”夕媛轻笑，凄婉至极，她顿了顿，像是把堵在喉咙里的东西咽下，她说：“你说过，要替我父亲报仇的吧？”
阿罪呆住，或许他早就已经记不得自己曾经间接的杀死了老道，看来，夕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那时候的阿罪还很年轻，不懂得所谓的因果，但……
有些事情总能让人在一瞬间长大，甚至苍老。
“夕媛，你听我说……”阿罪想要抓住夕媛的手，夕媛却一连向后退了几步。
阿罪停住了脚步，她从夕媛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那种眼神，阿罪曾经见过，好像那些即将被自己杀死的目标，都曾经露出过那种眼神。
夕媛还在缓缓的后退，她看着阿罪的眼睛，问道：“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是你杀的？”
实际上，夕媛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夜色凄美，月光映照着阿罪漆黑的眸子，树叶震动着，似乎是有什么鸟儿飞走了、或是飞来了。
恍惚的，那眸子里的黑像是无限蔓延了开来，慢慢的将两人包围，夕媛看不到斑马，却只是听见他说……
“是……是我杀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阿罪不想再欺骗夕媛，他也知道，那样没有意义。
“啊！！”夕媛忽然奔溃、大叫。
那叫声撕裂了阿罪的所有，他走上前去想要抱住夕媛，可就在这个时候，夕媛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阿罪。
阿罪定住，先是无法相信的眼神，随即却变为了苦笑。
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
师傅曾经说过，杀人不赦。
那时的阿罪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当逐渐的开始熟悉杀手这个圈子的时候，他又开始质疑这句话，因为大多的杀手还是逃过了该有的制裁……
而到了这一刻，阿罪终于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夕媛……”阿罪不动，他问：“你真的想要杀了我吗？”
夕媛一字一顿，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且……你还骗了我，骗了我这么久！”
阿罪苦涩的笑着，他知道的，夕媛也很痛苦，在明显不过了。
“那么，你动手吧。”阿罪想得很清楚了，总得有个结果的，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就好像平时要拥抱夕媛是的样子。
阿罪听见了手枪被上膛的声音。
无所谓的，如果这样能让夕媛不那么痛苦的话，但阿罪却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夕媛无论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都无法让她好过那么一点点。
时间流动着，在这似乎即将完全陷入漆黑的夜里悄无声息的流动着。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阿罪听见了枪响，有那么一瞬间，阿罪有些庆幸，因为只要自己死了，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阿罪是自私的。
枪响了，然后呢？
那种子弹刺入血肉的感觉并没有出现，他知道，子弹没有击中自己，那声枪响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他听见了……夕媛倒下的声音。
阿罪颤抖着，他不敢睁开眼睛，却又不得不睁开眼睛。
阿罪跑过去，抱住躺在地上、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夕媛。
“你别睡啊！夕媛。”
“别睡啊！时间还早呢。”
“不要睡啊！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睡着呢。”
“夕媛。”
“夕媛。”
“我求求你。”
“不要睡啊！”
阿罪大概是痛哭着的。
天空忽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大雨来，阿罪知道的、他知道夕媛不是睡着了，她太阳穴处的伤口红得刺眼，即使在这似乎能隔离一切的大雨之中。
……
远处，一幢被废弃的民房里，一个男人正在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狙击枪。
是鳄鱼。
收拾好了枪具，他拿出了电话，拨通之后，说道：“搞定了。”
“嫂子，她死了吗？”
“没办法。”鳄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已经看到她在扣动扳机了，而且阿罪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的确……是没办法了。”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又说道：“麻烦你了，师兄。”
“不必谈谢，我收了钱的。”鳄鱼说：“接单杀人，天经地义。”
“或许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阿罪知道的。”
“我是无所谓。”鳄鱼说：“但你要怎么跟阿罪解释这件事情。”
“实话实说吧。如果他要追查这件事情的话，恐怕会闹出更大的麻烦，而且，我想他多多少少能够猜到。”
“祝你好运。”
“谢谢。”
和鳄鱼通话的人是老幺。
说真的，那时的老幺比起鳄鱼和坦克在杀手圈子里更加的出名，他替不少的杀手解决过心理问题，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能够拿到的情报资源更加丰富。
在他得知夕媛失踪、并结合前一晚的情况之后，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确定了夕媛的行动和目的，就连夕媛拿到了武器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于是，他联系了鳄鱼。
老幺总是快人一步。
从事情的最开始，他就不觉得阿罪和夕媛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就好像夕媛所说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他没有出手阻止，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二是因为那时的阿罪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说老幺对夕媛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毕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而且他非常感谢夕媛给了阿罪那么一段幸福的时光，但，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哥哥，那种不允许可以湮灭所有的负罪感。
最完美的计划，是在夕媛见到阿罪之前就将她……送走。
但老幺还是犹豫了，报了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吧。
如果爱情战胜了一切的侥幸。
但，老幺承认，他错了。
一个智商和情商都超出普通人一大截的天才，承认他错了。
无论是一意孤行的要杀掉夕媛，还是抱了那一份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