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下官也就直来直往了,”谷欣德没有迟疑,他知道顾怀能来就表明了一种态度,“王爷可是打算查办杨总兵?”
“何以见得?”顾怀神色不变。
谷欣德有些急了:“王爷做这么多动作,难道不是为了查办杨总兵父子?”
顾怀没有回答他,而是直直的看着谷欣德的双眼:“卓兴怀是不是在你那儿?”
谷欣德一滞,迟疑了一下将目光移开,片刻之后他又转了回来:“不瞒王爷,卓千户确实在下官那儿。”
“为什么一直不放他来见孤?”
背后的白和同有些急了,来的路上顾怀和他说了来龙去脉,眼下谷欣德这么一个助力,王爷不止不好言相劝,怎么还质问起来了?
谷欣德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了,但他最终还是闷声解释道:“下官在军营听闻杨总兵对王爷派来的锦衣卫下手了,无意中遇见了王爷手下的锦衣卫千户卓兴怀,于是便应了卓千户的请求,将其藏了起来,下官之所以会主动寻找王爷,也是因为卓千户的游说。”
他低了头:“还请王爷恕罪。”
顾怀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极为热情的搀扶了谷欣德一下:“谷大人言重了,能救下卓兴怀,孤道谢还来不及,哪儿说得上怪罪?谷大人不妨所说,究竟为何会主动找上孤。”
眼见顾怀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谷欣德也松了口气:“下官观王爷言行,先是巡查岷山卫,然后又遭遇刺客,最近又全力查案,想必王爷也知道了民间对于杨总兵之子杨少虹的看法?不知道王爷作何感想?”
顾怀义愤填膺:“无耻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谷欣德深以为然:“下官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主动来拜访王爷的,实不相瞒,在王爷刚到岷山卫时,下官就想出城迎接,实在是杨总兵下了军令,下官才不得不呆在军营,如今想见王爷一面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实在惭愧。”
迫不及待给顾怀上眼药,顾怀笑了笑:“孤也知道谷大人的难处...不过谷大人,你好像还没说,邀请孤一会到底是为了商议何事呢。”
虽然通过种种迹象,顾怀多少能猜到一些谷欣德的想法,但有些事情,就得逼着他表态。
难道你还指望我一个王爷先说出来?
大概谷欣德也懂顾怀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王爷,下官要检举揭发!总兵杨公宜贪赃枉法,好大喜功!下官也正是见了王爷最近行事,才敢如此直言相告,还请王爷请出钦差圣旨,将杨公宜父子绳之以法!”
顾怀脸色严肃了下来:“可有证据?细细说来!”
......
天色渐暗,顾怀和白和同走在岷山卫的大街上。
出了那栋小楼,顾怀自然是把脸重新藏在了面罩下面,岷山卫见过他的人还是不少的,这要是给认出来,麻烦就大了。
身后的白和同终于按捺不住,跟上来询问道:“王爷,这谷欣德可不可信?”
他也是听完了整个对话的,那些内容...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些。
顾怀的脸色有些复杂:“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这是杨公宜钓鱼的饵,扔的也太大了些...那些事情除非是不知道,不然一查就能查出来。”
“那王爷打算...”
顾怀犹豫了一下:“就照着之前商议的做吧,局面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
双手负后,看着万家灯火,顾怀喃喃道:“本来只是想抓把柄,看看能不能把杨少虹绳之以法,还不惜捅了自己一刀,结果谷欣德也跳了出来,这下子杨公宜身上也有突破口了。”
“杨公宜,杨少虹,谷欣德,卓兴怀...好一出大戏。”
......
“大人,靖王真的可信吗?”
面对着自己亲卫的询问,谷欣德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本来自己今天找上靖王,是想摸摸靖王的态度,然后看看能不能借靖王的手扳倒杨公宜,可靖王看起来年纪有些小,却一点都没有年轻人那股冒进劲儿。
连谷欣德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猜错了,靖王到底想不想对杨公宜动手?
看这些天的动作,靖王的矛头直指杨少虹,而杨公宜是杨少虹的父亲,肯定不会让路,那么靖王和杨公宜必然会对上。
到时候自己再浑水摸鱼,不管结局怎么样,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结果靖王不上当,到底想做什么还没说清楚,就开始逼着自己表态。
若是没有昨天那档子事,也许谷欣德就忍下去了,打个哈哈,反正你靖王不表明态度自己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可一想起昨天那些事情...谷欣德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自己在岷山卫多少年了?七年?还是八年?
地头蛇的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结果来了个杨公宜,整个岷山卫从此只知有总兵,不知指挥使,对于他谷欣德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若是面子上能过得去也就罢了,大不了他谷欣德就混吃混喝等着朝廷调迁,可杨公宜不止想让他当个摆设,还想让他彻底政治死亡。
兵权碰不了,军饷粮草后勤摸不着,最后连军镇的管理都被杨公宜夺了去,自己只能跟在后面,连捡剩饭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杨公宜自己不贪,也不许别人贪。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谷欣德怎么能不恨杨公宜?
本来看见顾怀散布垂死的消息,私下里却来见自己,以为靖王是那种自己说些好话他就会冲在前头的年轻人,谁知道靖王还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吃亏。
想到约定的那些事情,谷欣德止不住的一阵头大。
煽动民意,引发百姓的怒火,以杨少虹为突破口,最终把杨公宜也拖下水,这是靖王的计划,而靖王需要他谷欣德做的事情,就注定了谷欣德只要插手就停不下来。
该不该赌一把?靖王说的那些真的可信吗?
杨公宜...真的会被扳倒吗?
谷欣德一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