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紊乱心神。
鲁氏安静躺在大堂的棺材里,杭远跪在边上,哭了一天一夜,早已哭不出声。眼神红肿,几乎睁不开。犹记得离开那日,他还抓着娘亲的手,说着回来后带您出去逛逛。
岂料噩耗传来,等他踉跄赶回来,娘亲已冰冷。再也无法看到娘亲脸上的笑,再也无法听到娘亲的声音,再也感觉不到娘亲的温暖……
他更是没有想到,杭远会是杀娘亲的凶手。
温柔抚摸娘亲的脸,眼泪落上去忙擦去。
“娘亲,您可知这二十多年来,儿子过得好孤单,无时无刻不再想您和爹爹。儿子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和您团聚,儿子还没尽孝,您怎能丢下儿子撒手人寰,求你睁眼看看儿子,娘亲……”
五内俱崩,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一手温暖的手把魏方从噩梦中拽了回来,他一把抓住,猛地坐起来“娘亲!”
“虽说我也想有你这种乖儿子,但我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是苏二小姐啊。呵呵,冒犯了。”
魏方惨淡苦笑,躺了回去。
苏清俞看得心疼,示意小霍先出去。
“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娘亲走了。我哭着追着,可怎么也追不上……好可怕的噩梦。”
“我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但这是真的。”
魏方悲痛的闭上眼,泪水却涌了出来,控制不住的痛苦抽泣。
“难过就哭出来,大声的嚎出来。把情绪施放出来,把眼泪流干,便不会再流泪了。”
“那您的眼泪流干了吗?”
看着通红泪目魏方,她苦笑摇头,“我就爱说一些自欺欺人的话。以前我把眼泪视为羞耻,再难过我也不会哭。后来我意识到,一直憋着,只会让自己生病。我就哭,使劲的哭。总想着大哭一场,把眼泪流干,以后难过就不会再流泪。尽管效果不太明白,悲伤难过的时候,我还是会哭。但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上,哭也是人类发泄情绪的本能。你大声哭出来吧,我不笑你。”
“哭了一天一夜,也累了,不哭了。若叫小远瞧见,一定会笑话我爱哭包……小远?”
想起杭远,悲从心来,泪水又涌了出来,“苏二小姐,真的是小远杀了娘亲吗?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可是顺天府的人说,郎郡主是人证,小远连郎郡主都想杀。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小远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和他相识二十多年,一起长大,对他知根知底,我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我……”
“瞧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快擦擦。”
魏方接过帕巾,一想着又哭了出来,抓住她的手,激动的嚷着,“我真的不相信小远会做这种事!可是既然不是他做的,他为何不解释?我想了一天一夜,我就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真的不想出来……”
右手被魏方抓的死疼,“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你这样伤脑还伤身……”
“不成!我要去找小远当面问清楚!我要问他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魏方激动的下床,她正苦于怎么拦住他,他忽然扭头看着,泪如雨下,“可万一小远承认了,我该怎么办?平日里遇到麻烦事,都是小远帮我出主意,现在小远被当成杀害娘亲的凶手下了大狱,我这脑子乱成一锅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二小姐,我真的一点法子都没了,您教教我怎么办……”
“很简单,看这里。”
魏方纳闷的凑过去,苏清俞直接一拳打晕。
“这小子真能哭,哭得我心也乱了。”
喊了声小霍,小霍急匆匆跑进来。一看魏方倒在地上,下意识盯住她。
“苏二小姐,您……打魏老大了?”
“这小子哭哭啼啼的,吵得我脑袋都浆糊了。死了娘固然悲痛欲绝,但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对了,你留下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乱跑!记住,有时候拳头往往比话语管用。”
“您去哪里?”
她勾唇神秘一笑,“探病……”
自打事情一出,郎慧心就被接到七王府居住。探病之余,恰好来看看洛见荀。
可惜一进七王府,孙泰就跑来说洛见荀有事外出了。心里虽落寞,但当务之急是去看一下郎慧心。
婢女正端着食物从房中出来。
“这铁打的身子不吃不喝也会垮掉,更别说郎郡主还受了伤。长此下去,只怕郎郡主会倒下……见过苏二小姐。”
“免礼。”看了眼食物,“郎郡主不肯吃东西吗?”
“是啊,这都一天一夜了,郎郡主是水米不进,也不爱说话理人。奴婢想着郎郡主是不是伤到脑袋,要不要再请御医……”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恰好会医心病。”
“您?您怎么看都像个莽夫,不像是大夫……”
“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丫鬟,再不走我连你一块儿医了!”
“奴婢告退……”
婢女风风火火的跑了。
想好台词,酝酿了下情绪,她才敲响房门。
“我说了不吃东西,也不见任何人……”
“任何人也包括我吗?”
“苏清俞?”
随着踏踏的脚步声,门开了,郎慧心抱着她嚎啕痛哭。
“我好怕,你来了就好……”
“乖孩子,哭吧,不过不要弄湿我衣裳,很贵的。”
扶郎慧心回床躺下,见她脸色苍白,双眼通红,额头缠着的纱布还渗着殷红鲜血,眼底一片死灰。
刻意倒了杯茶递给她,她摇头不语,偷偷抹着泪。
“还疼不疼?”
“不疼了。”
“这么大的伤口,怎会不疼,是不及你心里的疼吧。”
郎慧心看了眼她,继续抹眼泪。
“我知道你视大娘为亲人,她死了,你定然伤心万分。你喜欢杭远,更是无法接受杭远是杀死大娘的凶手。你伤了脑袋,本该好好休息,可是事情迫在眉睫,杭远要死了……”
“什么??杭远为什么会死??”
郎慧心激动的抓住她的手。
“杭远杀害无辜,还意欲杀害郡主,本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虽说案件有些疑点,但你的口供是关键,相信顺天府不日便会判处杭远死刑——”
刻意偷偷用余光打量了眼郎慧心的神色,她比想象中要慌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不变的道理。杭远行差踏错,伤害无辜性命,他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身为朋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料理身后事……”
“杭远未必是凶手!”
“哦?不是你说杭远是凶手,如今他又为何不是凶手了?”
“其实昨晚我也没瞧清凶手是谁。当时天色很黑,我被凶手偷袭,伤到了脑袋。意识不清,看到有人过来,我便认定是凶手。当时我很怕,本能的往外跑,后来我才发现那是杭远。”
“这么说,你并未看清谁是凶手?”
“是……”
她突然拍了下大腿,“那糟糕了!凶案现场只有你和杭远两人,京畿卫又见你一头血,加上你一时意识不清,即便杭远不是凶手也成了凶手!”
“虽说我没看清凶手的模样,但我感觉凶手不是杭远……”
“你感觉有什么用?是你之前一口咬定杭远是凶手,使得大家都信了。也不知那杭远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他一句话也不说,连我都怀疑他就是凶手。你说他若不是凶手吧,他又不肯解释。难道真是天意注定,杭远逃不过这劫?不说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郎慧心失魂落魄的应了声,饵已下好,就看会不会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