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贾琏才从外面回来。
见王熙凤在案前伏着,上前去,凑近一瞧。
“呦,二奶奶这手丹青作的不错。”
“二爷觉得好?”王熙凤嗔目瞧他。
“妙笔生花,自然是极好的……”
贾琏寻思了一般,又补充道:“想是宫里的画师,若见了二奶奶的画作,也要甘拜下风了。”
他这厢逢迎夸赞。
让王熙凤颇为受用。
伸出手。
贾琏十分有眼色的折下腰,将胳膊递过去。
王熙凤左手落在他胳膊上,借了力。
右手捂在石榴红的唇边微微打了个哈欠。
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末了使了个眼色,贾琏连忙过去将她的画收起来,免得被风吹落了。
做完了这些,贾琏才又回到王熙凤身边,讨好的站着。
此时屋里燃着烛火,隐约透露出些许朦胧感。
王熙凤半倚在暖榻上,一身缂丝绣罗衫,衣襟半掩。灯火明灭间露出稍许凝脂美肤,伴随着呼吸吐气,微微晃动。一双丹凤眼,媚态横生。两弯柳叶眉,脉脉含情。面容华美,举止动人。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她鲜少露出这副娇媚的模样来……
贾琏站在旁边,恰好能觑见她衣襟半掩处的风情,忆起昨晚触手的绵软,呼吸不自觉的拧紧。
方才搀扶过她的手腕,此刻也似乎在发烫。
王熙凤却好似浑然不知,放柔了声音,“作了一天的画,手腕着实酸疼的厉害……二爷帮我揉一揉可好?”
贾琏呼吸一滞,当下便屈膝半跪在榻前。
捧起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包裹着,慢慢搓揉着。
王熙凤微阖双眼,享受着他的伺候。
不时,唇角还溢出几分愉悦。
贾琏心潮澎湃,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也跳动了几分。
本以为她会生气,所以他一早就躲了出去。
熟料回来之后,见的竟是这样一副美景。
喉咙上下滑动了几下,贾琏情难自禁道:“我还以为二奶奶会生气呢,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奥?”
王熙凤斜眼笑着打量他,“原来二爷觉得我会生气啊?”
“那是以前!”贾琏只顾着双眼流连在她的体态上。
哪里还顾得上细细观摩她的神情,“现在我才知,二奶奶是个大方的。”
王熙凤面上愈发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鱼儿已经上钩了。
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跟他折腾下去了。
遂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乏了。可巧今日平儿有些事情要忙,不如就由二爷替我掌灯守夜吧?”
贾琏虽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对,但早已被眼前的美色冲昏了头脑,那点子清醒早就扔到脑袋后面了。
接着她的话,迎合道:“平儿不在啊?那好,今夜就由我来伺候二奶奶。”
“嗯呐。”
王熙凤点了点头。
任他将自己抱到床榻上。
只待贾琏正欲再进一步的时候……
王熙凤突然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巧笑嫣然道:“忘了告诉二爷,今儿下午我才刚来了葵水,想是要委屈二爷一段日子了。”
她笑着,滚到了床榻里间。
贾琏伸到一半的手,愣在了空中。
半晌,勉强带笑问她,“二奶奶可是在跟我开玩笑?”
“呦,二爷不信啊?”王熙凤瞧了他一眼。
语气忽的换上了淡漠的口吻,“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这女人前后态度转变的太快了,以至于贾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下睡了。
“卿卿……”
贾琏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
“别烦我!”
王熙凤脾气大的很。
贾琏瑟缩了一下,没敢再惹她。
但是过了没多久,终究是被折磨的难受。
红了眼角,委委屈屈的问道:“那我怎么办啊?”
“忍着。”
王熙凤却是连个眼皮子都没抬,给他丢出来两个字。
贾琏撅起了嘴,有些不满,“你明知自己来葵水了,还来惹我,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王熙凤没搭理他。
任他一个人搁那儿委屈生闷气。
昨天她见贾琏一身酒气,只当他喝醉了,这才对这人又哄又劝的,最后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今儿早上起来,就反应过来了。
贾琏素来有“千杯不醉”的雅称。
就家宴上那么几坛子酒,连带着贾蔷贾蓉几个没出息的,就是轮着跟他喝,也未必能把贾琏放倒了。
越想这事儿她就越气。
真真是没出息,被个贾琏以装醉为名,骗了个团团转。
她若是不扳回这一局,就枉费了她“凤辣子”这个外号了。
自己在这里受苦受难,那头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睡得挺香。
贾琏看着王熙凤的睡颜,气闷不已。
有心跟她置气,却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不让她把这口气出了,这一茬也就过不去了。
但这样强行忍着,他又着实难受的厉害。
本想起身泡个澡。
但一想她又睡了,平儿也早早被她给支开了,房间里没个陪夜的人不行。
若是她夜里渴了冷了,也没人给倒茶加被。
只好这样咬牙切齿的受着。
到了后半夜,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咦,今日琏二哥哥也在啊?”
晌午林黛玉过来窜门。
看见贾琏,刚打了个招呼。
只见贾琏抬起头来,眼睛底下一圈乌黑,就连平素那双优雅的桃花眼中也掺了几缕血丝。
不免关切道:“琏二哥哥昨日没睡好吗?最近外头的事情很麻烦吗?”
黛玉一个闺阁女子的,活动区域也仅限贾府内部。
即便聪慧机敏,却由于缺乏信息,对外界也不甚了解。
贾琏不好跟她解释自己不是忙成这样的,而是被王熙凤欺负出了黑眼圈。
只好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同她讲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越来越恶劣了,朝廷征战,提高了百姓的税收。可是今年冬日这样漫长,庄稼也都大多冻死在地里了,很多百姓现在都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外头卖儿卖女只想换一口吃的人多的是。”
“这……”
黛玉虽说没亲眼见识过外头的残酷。
但听贾琏这样说,也不禁蹙起娥眉,十分扼腕,“竟已至如此境地……”
贾府前几天才连贺了数日。
宫里头赐的赏赐也行云流水的搬了进来,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胭脂水粉,姑娘们吃的用的是一应不缺。
所以围困在闺阁的女子,若不是听贾琏提起这些,又怎会知外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