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也露出凄然之色,“此时还难下定论,儿已派蹇硕连夜赴河间查访延儿墓葬情况了。”
“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那孩子明显就是咱们的延儿,还需要查证什么?”董太后敲了敲面前的小几,“哀家要去见皇长孙,现在就要去,一刻也不能等。”
“母后稍安勿躁。”刘宏急忙阻拦,“此事着急不得,万一这是小人的阴谋呢?我们贸然认了这么一个皇子,接下来立太子时怎么办?”
“这些年你被小人们下套中的阴谋还少吗?还差这一个吗?”董太后气乎乎道。
不过仔细一想,儿子刘宏担心的也不无道理,皇家不是普通人家,皇子不是简单的认不认的问题,一旦认了,接下来将是一连串的反应。
刘宏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除了十常侍之外,可能人人都觉得朕是昏君吧,朝臣们就不说了,那疑似皇子的乡下少年如此,现在连母亲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看来朕这些年真没做多少好事。
“你说的阴谋……还真就不能排除。”董太后擦了擦眼泪,突然幽幽道,“你说他这么大的人怎么会认错爹?正常人都不可能这样啊,他的养父呢?你说他认皇帝当爹,会不会是背后有人故意安排的?”
“这个儿也有过疑虑,不过今天大体上也找到答案了。”刘宏想了想,“今天我问他是否能想起三四岁时候的事,他说想不起来了,而且他说一年前左右,他的脑袋磕过一次,然后便失忆了,前面的事情整个都记不清楚了。”
“还有这等事?怪不得连亲爹都会认错。”董太后若有所思,“那他养父呢?找到他养父,直接问清楚不就一切释然了吗?”
“据儿了解,他的养父外出行商一年多了,本来捎信说昨天回来,但是当天没有回来,儿正好去了他家,这才被错认成爹。”
刘宏解释道,“今日他们得到一个消息,嵩山有一股匪徒前几天劫了一个商队,可能是他们村的,那少年正组织村民准备去剿匪,儿怀疑,那商队极有可能就是他养父的。”
“一饮一啄皆是因果。”董太后点头道,“这样倒也能说得过去,只是他要拉着一帮村民去巢匪……这不是闹着玩吗?你没劝劝他?”
“劝了,他不听啊,儿又不能亮出皇帝的身份来压他,只好让大将军何进届时给他多派些得力的人手。”刘宏无奈道。
“你让何进保护延儿?”董太后皱了皱眉,“你这不是与虎谋皮吗,何进全部心思都在辩儿身上,我带协儿也要时刻防着何进和他妹妹,你却把延儿的安危托付给何进?糊涂啊!”
董太后手指颤抖地指着刘宏,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宏也一下子回过味来,只是因为昨天遇到刘延之时正好带着何进,因为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所以今天再去之时就又带上了何进,却没想到何进有可能对延儿不利。
想到这一层,刘宏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冒汗了。
“不过大将军暂时应该不会对延儿动手,延儿说他可能死于十常侍之手,又说我想杀他,何进想向延儿讨个解决的法儿。”刘宏解释道,“至少在嵩山剿匪期间,何进不会有所动作。”
董太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也一个劲地叮嘱刘宏,尽量派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对延儿对接。
母子相谈甚欢,当下这位皇帝又把今天看到的,关于刘延减租降租深受村民爱戴的事,以及刘家庄护村队血洗赵家堡等事都讲给董太后听。
董太后听得眉飞色舞,赞叹连连,最后又不免担心起来,“延儿得罪了赵忠,会不会被报复啊?”
“儿已当着赵忠的面把那个赵三老砍了脑袋,以赵忠的精明,应该能想清楚来龙去脉,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打延儿的主意。”刘宏肯定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董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为娘明天去见见延儿,他不是失忆了嘛,我就说是他的奶奶,就是这个主意……”
刘宏:……
北宫司礼监。
“大长秋来了。”张让等十常侍见赵忠无精打采地走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陛下一个都没有召见我等?”赵忠环视众人,见十常侍都在此处,不由得皱眉道。
“陛下回宫后先是召见了蹇硕,之后蹇硕便秘密出宫了,然后又召见了吕强,之后太后驾临,正与陛下密谈。”张让介绍道。
“一点风也没有透露出来吗?”赵忠问道。
“都是单独密谈,没人能接近。”张让也有点疑惑,“什么事要避着咱们这些近侍呢?”
“详情不知,但肯定与那少年有关。”赵忠沉吟道,“今日陛下又去了那里。”
众人全都明白过来。
早上他们已经得到消息,突然冒出个少年向陛下进了谗言,想要陷害十常侍,他们也派出人手去查证,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对他们冷淡了。
他们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这么多年他们之所以能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不是有皇帝罩着?
若是皇帝不宠他们了,都不用皇帝开口,那些早就恨不得把他们抽筋扒皮的朝臣们就会创造机会动手。
当下赵忠向大家讲述了刘延派人攻打赵家堡,以及赵三老被皇帝在宫门外砍头的事。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此子气候已成,再任由其成长下去,他们十人恐要小命不保。
正在这时,有探子进来禀报,说刘延正在赵家堡训练乡勇,近日将到嵩山一带秋训。
“一个村子练什么兵?咱们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安个造反之名,将其扳倒?”中常待段珪提议道。
“没用的,整个过程陛下都知道。”赵忠摇了摇头,“不过要做文章的话……此事从长计议,大家都散了吧,被有心人看到不好。”
赵忠说着摆了摆手,众人都疑惑地走开了,各回各的住所,只有张让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