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辰国,大湖。
清风徐徐,微波如鳞。
虽是深冬,堤上的柳树却已抽出了新芽。
一条雕花木舫正飘荡在湖心,在这大船的顶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独自凭栏醉酒。
少年身着一身素衣,一根白色的头带与长发一起,随风飘舞。挑眉如两柄短匕,比正常人窄一些的瞳距,让那双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忧郁。鼻子两旁的点点雀斑,衬的本就雪白的肤色,更加苍白。
这个少年,正是月前去世的龙咀关守将,匡志奇的孙子,匡清。
出身世家的公子,本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但是匡清却不同,他从未停止努力的脚步,却无时无刻不活在爷爷的阴影之下。
匡清四岁便可提笔写诗,七岁就已仗剑杀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别人介绍到他的时候,总是说这是将军府的长子长孙,匡将军的孙子,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那个让他即畏又爱,即恨又亲的老人,真的去世之后,他才终于觉得,那个总会把自己报在膝盖上,用胡子茬扎自己的爷爷,已经不在了。
今后所有的人,都会叫他将军府的公子,匡清。
但是他现在就算想让人称呼他为将军府长子长孙,匡将军的孙子,也不会再有人这么称呼他了。
自匡老将军发丧之后,他便包下了这条木枋。半个月以来,终日饮酒,未曾踏上岸边半步。
此时不过旭日初升,他却已经有些醉了,他右手攥拳,用拇指的关节,轻轻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身旁的老仆,同样一身素衣,披着一个白色的羊皮马甲,此时正抱着酒坛,满脸心疼的站在他的身边。
“少爷,少喝些吧。”
“好,我不喝了,你也已经陪了我一夜,下去休息吧。”少年依旧俯在栏杆上,忘着岸上人来人往,对于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老仆,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那老仆轻声叹了口气,并未退下休息,反而悄悄的走到他身后坐了下来。
突然岸上传来一阵喝彩之声,少年循声望去,原来是岸边一群杂耍卖艺的,看穿着打扮,不像中土人士。
少年盯着那群人,只见那少女端着一个花盆,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有好奇的抓起盆中的土捻了捻,又放了回去。
转完一圈之后,少女回到篷车的旁边,那篷车旁边一个中年人正在吃着一颗橘子,吃完之后,把种子吐到花盆当中。
少女把花盆面向众人看了看,里面确实只有几颗橘子的种子。
她又把花盆搬到一个坐在车边的老人身边,那老人向湖水的方向伸手一抓,湖水当中竟然出现了一条水柱,水柱就像出水蛟龙一般飞起,刚好落入那花盆中间,引起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喝彩。
那少女端着花盆,开始原地转圈,自然她也看到了木枋上的少年正在盯着自己,但是她并没有停。
那花盆之中,随着少女的旋转,不多时便钻出了一个绿芽,很快长成了一颗高约三尺的小树。那小树竟已经开花,转瞬花又落,少女停下来时,枝头已经金橘累累。
少女捧着花盆,在人群中穿梭,不时有人伸手摘下一颗果子,然后往花盆里放下一块碎银。
看到这里,少年总算嘴角轻轻上扬,漏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