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汉先生他就有着不少的同伴、随从来跟他一起劫富济贫。”艾洛蒂补充道。
“哈哈,也许那个猫小僧之后还真有可能会如小姐您所说的那样,给自己找点同伴。”勒罗尹掩嘴一笑,“好了,故事也讲完了,小姐您也是时候该睡觉了。”
“勒罗尹小姐,再跟我多讲一点这个猫小僧的故事吧!我对这个怪盗很有兴趣!”
“小姐,我已经将我所听闻到的所有猫小僧的事迹都告诉给您了哟。”
勒罗尹抬手摸了摸艾洛蒂柔顺的澹金色头发。
“既然小姐您对猫小僧的故事很有兴趣……那我之后会替小姐您专心留意和猫小僧有关的各类新闻,并将这些新闻在第一时间告知给您的。”
“真的吗?”艾洛蒂本就很大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一些,眼童中所闪烁出会令人不由得联想到星辰的光芒。
勒罗尹微笑着颔首:“前提得是小姐您从今往后每到该睡觉的时候都会立即乖乖上床睡觉。否则……”
“勒罗尹小姐!帮我把烛灯熄一下,我要睡觉了!”
说罢,艾洛蒂将双眼闭得紧紧的,同时将身上的被子盖得更紧了一些。
被艾洛蒂的这可爱模样给逗得再次掩嘴笑起来的勒罗尹从椅子上站起来,熄灭了摆于床头旁的烛灯,施施然地离开了艾洛蒂的卧房。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房间外,勒罗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直细心留意着勒罗尹脚步声的艾洛蒂在确认勒罗尹已经走远了之后,俏皮地半睁开一只右眼,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后,将两只眼睛都圆睁开。
“猫小僧吗……”艾洛蒂看着在夜色与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的晕染下变为澹灰色的天花板。
“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既强大又优雅的美男子呢……”
艾洛蒂的唇边与眼角扬起期待、神往的笑意。
……
……
翌日——
清晨,薄井等人刚到北番所上工,在北番所内值了一整晚夜班的青登和西野便立即将“猫小僧昨夜在北番所现身”的这一要闻进行上报。
知晓此事后,以薄井为首的一众北番所高层大为震惊。
此前,猫小僧一直都是以“只偷取名声极不好的雅库扎、恶人和奸商的钱财”的形象示人。
猫小僧昨天晚上怎么会在北番所现身?他这是要做什么?是来北番所偷东西的?
在薄井的授意、组织下,众人连忙将北番所里里外外调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少漏什么东西,最终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少。
这就让众人感到更加疑惑了。
猫小僧这是本就没有计划要在北番所偷东西……还是说是还未来得及偷东西,就被正欲前往厕所方便的青登给逮到而不得不终止盗窃?
如果他本就没计划要在北番所偷东西,那他无端端在北番所现身,所欲为何?
情报的极度缺失,让这些问题也许永远都得不到回答了……
最终——“猫小僧突然深夜来访北番所”的这一事,只能无疾而终。
要情报没情报,想抓猫小僧也抓不住,奉行所还能怎么办?
反正也没被偷掉啥重要东西,干脆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薄井要求大家从今往后都多注意一点、加强夜晚的防备,并勒令现在全权负责抓捕猫小僧的西野再多加把劲,争取早日抓到猫小僧后,“猫小僧夜袭”的这一事便算翻篇了。
之后几日,江户的南、北奉行所内出了2件大喜事。
第1件大喜事:大家春季的家禄、俸禄、供奉终于发放下来了。
一般而言,武士们的收入主要由两部分构成:家禄和俸禄。
江户时代的日本奉行“米本位”的经济体系,不论是家禄还是俸禄,基本都是用大米来发放。武士在领到这些大米后,再将这些大米跟商人们兑换成钱。
绝大部分的武士理论上都拥有着从自己所侍奉的主君那儿所拜领的一片由家族时代继承的土地。
这块封地上所产出的大米,就是你家族的家禄。
如果你的封地能够产出100石的大米,那你的家禄就是100石。
对于自己家族所拥有的封地,武士们只拥有名义上的所有权。实质的使用权都被将军、大名们收拢在手上。
简单点说就是:你们的封地归我们管。但该给你的大米一粒也不会少你。
将军、大名们以“帮忙管理土地”的名义,将麾下武士们的封地的使用权都掌握在手里,封地上所产出的所有米会分发给拥有这些封地的武士们。
封地上产出的米是不会全给武士们的,都得交税——在江户时代,不论是家禄还是俸禄,税率都是“四公六民”,即官府收四成的税。
身为下级御家人的青登,他们橘家的家禄不多不少,正好有100石。
扣掉“四公六民”的税后,每年能从幕府那领到60石的家禄。
不论青登未来有没有丢掉奉行所的这个饭碗,只要他的武士籍贯没被剥夺掉,那他就可以一直领这家禄——但他们橘家的这家禄相当之微薄,光看这点家禄过活,日子会很难熬。
青登长这么大……不,应该说是他们橘家世世代代就没哪个人有见过他们家族所拜领的那片封地究竟长啥样,甚至连具体位置在哪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新鲜。因为将军、大名们将所有武士的封地的使用权都抓在手里的缘故,绝大部分的武士世世代代都没见过他们的封地长啥样,反正坐等收米就好。
至于俸禄就好理解了,就是为官的薪水。如果你没有在官府任职,那你就没俸禄可拿。
奉行所的同心也好,吟味方或其他哪个部门的同心也罢,只要是同心,那么在扣掉税率后年俸基本都为30俵2人扶持。
1俵是4斗,1石则是10斗,所以30俵换算一下就是12石。
而“2人扶持”则可理解为津贴。每年会给你发够足够两个成年人吃一年的米。
一年的俸禄只有12石外加2人扶持的津贴……收入微薄至极。
所以,各个部门的同心的日子,都过得相当苦哈哈——唯有奉行所的同心们是例外。
因为在奉行所工作的武士们,还有一项收入:供奉。
各地的大名、江户的商贩们每年都会按时给江户奉行所上贡一笔“礼金”,请求奉行所在接下来的一年多多“关照”下他们。
因为这笔“礼金”也会分出一部分缴纳给幕府的缘故,所以幕府对于江户奉行所的这笔隐形收入,一直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町奉行每年都会按照身份、地位、政绩来将这些“礼金”分发给奉行所内的诸位官员。
人们将奉行所官员们所能领到的这笔“隐藏薪水”惯称为“供奉”。
这个“供奉”才是奉行所官员们收入的大头。
就以有马为例——有马身为与力,每年的俸禄是200石。
但加上每年能领到的供奉,奉行所每名与力的实际年收入都高达500石到1000石。
家禄和俸禄都是分成三个季节来发放。
春季发放四分之一,夏季发放四分之一,冬季时将余下的二分之一全数发放。
而奉行所的供奉则是分成“春夏秋冬”四季来发放。
每个季度能领多少供奉,就全看你的职位和本事了。
以前,青登还是“原橘青登”时,因政绩实在是一塌湖涂的缘故,所以每个季度能领到的供奉一直都少得可怜。
但现在——青登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呆头登”了。
青登上个季度的神勇表现,令他在这个季度领到了极高额的供奉:51两金!
在薄井报出青登今年所能拜领到的春季供奉时,领奉现场直接爆发出阵阵低低的吸气声。
同心能在一个季度内领到51两金的供奉……这极其少见。
51两金的春季供奉,算上发放下来的15石春季家禄、3石春季俸禄以及那“2人扶持”的津贴,青登的荷包再次鼓胀了些。
至于第2件大喜事,便颇严肃一些了。
在青登的家被烧了的那一夜,青登和冲田所合力抓住的纵火犯之一——那个胖子,他在被逮捕后,便被即刻送进小传马町的牢屋敷。
在幕府的授意下,专门负责拷问犯人的牢屋敷打役们不分日夜地将种种严酷的拷问手段往这个胖子的身上招呼。
这个胖子的意志出乎意料地坚定。
不论是会让人饱尝双腿快被压断的痛苦的“石抱之刑”,还是会让人觉得生不如死的“海老刑”,他都咬紧了牙关,一一坚持了下来。
但是呀……牢屋敷的这些拷问手段,可都是经过上千年的积累、历代人的不断改进所创造出来的“人类智慧的结晶”。
你撑得了这些酷刑一时,难道还撑得了这些酷刑一世吗?
那种能将这些酷刑撑住一世的人,都是万中无一的人中之龙——而胖子他和这种人无缘。
在牢屋敷内挨了近3个月的虐待、拷问,他终是彻底坚持不住,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
据胖子的招供,他隶属于一个名叫“讨夷组”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所有成员,皆为立志于将所有夷狄给赶出日本的激进攘夷派分子。
一个名叫“神野辰五郎”的年轻武士统领着这个组织。
对于他们讨夷组的这位领袖,胖子知之甚少,他只见过神野寥寥数面。
对神野仅有的了解,就只有他很不苟言笑、气场很强、以及他的剑术很强。
胖子虽没见过神野拔刀,但他在加入讨夷组后,就一直有听闻神野的剑术极强。
据胖子所听说到的传闻——神野他之所以能以如此轻的年纪成为讨夷组的领袖,除了是因为他乃讨夷组的元老之外,还有一则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的剑术很强。
强到让讨夷组的许多武道高手都心悦臣服地接受他的指导。
除坦明了自己所隶属的组织之外,胖子还透露了两则重要的情报。
一:他承认了那场意图杀死昂古来姆一家的刺杀行动,就是他们讨夷组所为。
二:他招供了视青登为国贼并屡次派人来暗杀青登的组织,也是他们讨夷组。
胖子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想杀死安东尼和艾洛蒂——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只是想杀外国人而已。
这个外国人是哪个国家的、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什么性别,统统无关紧要。
反正所有踏上日本国土的外国人就是该杀。
昂古来姆一家就只是单纯的倒霉而已——讨夷组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有一户很好欺负的法兰西商人近期会从大坂走东海道来江户。
他们讨夷组此前一直都专注于斩杀“国贼”,刺杀夷狄这还是首次。
为了确保这场对夷狄的“处女战”能够取得最圆满的胜利,神野才将那么多人派来参加这场行动。
至于讨夷组究竟是从哪个渠道获知昂古来姆一家近期会走东海道来江户的……胖子就不知晓了。
胖子他只是讨夷组的底层成员,所以他对讨夷组的人数、据点所在地等各类重要情报,全都一无所知,
以上,便已是他所知道的全部了。
尽管没能从胖子的身上获知到有足够分量的重要信息,但胖子他所招供的这些情报也驱散了青登等人脑海里不少的迷雾。
奉行所总算是知道是什么组织有那个能力和胆量集结二百余名武士袭杀外国商人。
而青登他也总算是知道是什么组织因“在美利坚大使馆当差过”这种可笑理由而欲取他首级而后快。
奉行所于第一时间将胖子所招供的所有讨夷组的情报整合,然后向幕府上报。
而幕府也很快给奉行所发下了回复:尽快将这规模出奇庞大的激进攘夷派势力连根拔起!
在收到幕府的这言辞严厉的命令后,南、北奉行所立即展开了行动。
薄井和厚川(南番所町奉行)召来了町年寄和町名主们,让他们到各自所负责管理的町里宣传讨夷组的存在与危害,鼓励町民们提供和讨夷组相关的情报,凡是能提供有用情报的町民,一律重赏。
一时之间,“讨夷组”成了江户的热点话题词汇。
只要前往人多的地方,便总能听到有人在那讨论这个已被江户奉行所列为“必除之大敌”的激进攘夷组织。
奉行所内部稍微调整了下资源的分配和工作的重心——匀出了相当一部分资源和人手,用于调查和追踪讨夷组。
4月份是樱花盛放的时节。
早在3月25日,栽种在江户各地的樱花树就开始陆陆续续绽放出他们的艳丽。
等到3月27日时,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便已成为了江户目前绝美的一道景色。
当然,奉行所“三回”的诸位官吏,现在显然是没有那个时间和余裕去赏看初绽的樱花。
不过青登倒是个例外。
因为在3月27日这一天,青登总算是被排到了久违的假期。
目前过于庞大的工作量和工作压力,令青登都快记不清上一次放假是何时了。
不过纵使是放假了,青登也同样没那个闲暇去观赏什么樱花。
自让冲田前去委托桐生老板帮忙物色几个靠谱的、愿意来做他冈引的人,已过了有些时日。
青登打算趁着今日难得放假去一趟千事屋,看看交付给桐生老板的委托目前进展如何了。
……
……
万延元年(1860年),3月27日——
江户,某条街道上——
“天气总算是渐渐暖和起来了啊……”青登随手拨掉飘落在头顶的一瓣樱花,然后抬起右手,透过右掌的指缝打量正金芒四射的太阳。
从前日起,也就是江户的樱花刚开始绽放时,一直被寒潮所扰的江户终于是开始回温。
目前出门,已不用再穿着厚厚的衣裳、披戴防雪笠和围巾,只需套件薄薄的羽织,便可保证不会让身体受寒。
阳光明媚,气温不冷也不热——此乃青登最喜欢的天气。
感受着从双颊上拂过的这阵阵和煦春风,心情大好的青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早上的8点多,青登领着斋藤向千事屋大步进发。
刚行至千事屋的大门,青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算盘的声音。
青登本以为是桐生老板在打算盘,可在拉开铺门后才发现将算盘给敲得噼啪作响的人原来是木下舞。
跪坐在柜台后方的木下舞,左手以熟练的手法拨弄算盘上的算珠,右手提着毛笔在一个大簿子上书写着什么。
在听到铺门被拉开的声音后,她连忙停下笔、仰起头,看到来者是青登后,一抹抹灿烂的笑意,立即飞上木下舞的双颊。
季节的变化,让木下舞她现在的装束都变清凉了不少。
此时的木下舞只套着一件薄薄的大红色和服,脚上没有着袜,宽大的双袖用束袖带扎紧,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和两条如白瓷般的藕臂
“橘君!”
木下舞搁下手中的毛笔和算盘,白嫩双足踩着一尘不染的木制地板,啪哒啪哒地从柜台后窜出、迎向青登。
“木下小姐,早上好。”青登微笑着跟木下舞问好。
“你也早上好。”木下舞将双臂交叠在身前,向青登微微躬身。
跟木下舞寒暄了一会儿后,青登开门见山,询问桐生老板在哪。
“桐生先生他现在正在厨房那儿做早饭。”木下舞答,“你在这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叫他……”
木下舞已不需要再去叫桐生了。
因为还未等他的话说完,里屋便传来了桐生他那苍老、儒雅的声音。
“少主,我好像听到了橘君的声音,是橘君他来了吗?”
右手提着个锅勺、胸前着张围裙的桐生,缓步从千事屋的里屋步出。
桐生正披着的这件围裙还有点可爱——围裙的正中央绣有一只橘黄色的猫头。
“桐生老板,早上好。”青登向从里屋现身的桐生躬身问好,“我是来询问前些日交付给您的委托目前进展如何的。”
“哈哈哈,橘君,我们对你也是久候多时了。”桐生呵呵一笑,然后向着铺设在柜台前方的那几张坐垫一指,“你们先坐吧。”
“方便的话,可以稍等我一会儿吗?我现在还得做早饭,很快就好。”
“没事没事。”青登摆摆手,“你先去忙吧。反正我今天放假,不着急。”
桐生提着那杆锅勺,回到了里屋。
他倒也没讲假话,仅片刻的功夫,他便又从里屋出来,身上没有再披着围裙,也没有再拿着锅勺。
让木下舞快去将早饭趁热吃了后,他曲膝端坐在柜台的后方。
“橘君,关于您的委托……我已经帮你物色好3个极不错的人选了哦。”
桐生从柜台的下方摸出一本绿色封皮的大簿子。
“就是……这3个人。”
桐生将这本大簿子翻到最后一张写有字样的书页,朝这张书页上所写的3个人名一指。
“永仓新八、原田左之助和藤堂平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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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昨天有事要忙,所以今天的更新稍微少一点,明天我尽量多更(豹头痛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