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时节,天气微凉,金灿灿的银杏树排列立在南阳城的街道旁,既悲凉又壮阔。
刘建光凝望着穆连榕坚定的面庞,许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
穆连榕道:“太守,放我走吧。”
刘建光却道:“你们吃了吗?”
“太守。。。。。。”
刘建光语气有松动的迹象,叹道:“其实不用这么急的,先吃饭吧。”他招来几个下人,安排下去,转头道:“今天让我夫人烧些家常菜吃,你们等了一天,都饿了吧,先吃饭。”
穆连榕感觉到太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有些疑惑,便应了下来。
太守的夫人是个丰腴的中年妇人,今日一身厨娘打扮,招呼大家:“不用客气,莫要嫌弃不好吃。”一大伙人围坐一桌,角落里坐着一个从来没见过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怯生生地不敢伸筷子,专注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花生。
穆连榕问道:“这位是?”
刘太守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
“嗯?女儿?”古沧笙有些惊诧,问道:“太守您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从哪儿蹦出个这么大的女儿?”
云踏歌轻推了一下他,暗示他此言有些失礼。
刘建光却一脸愁容,解释道:“她叫灵儿,是故友之子,一年前故友突发病症撒手人寰,临终前托付我要好好照顾她,我怕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被人欺负,便干脆收她做了义女,我是真想将她当作亲女儿对待的,便将她的户籍一并转入了太守府。除了给故友扫墓,平时灵儿也不大出门,我又是个大男人,她平日里与夫人亲近的多些。”
穆连榕转头看向灵儿,眼里便多了一丝怜惜。
刘建光也看着灵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将一大口酒灌下了肚。
古沧笙问道:“太守,你愁什么呀?”
穆连榕也觉得太守似乎有什么心事,看着灵儿还未张开的稚嫩脸庞,疑惑道:“难道是秀女的事情?”
刘建光看向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又看向曲清尘,心中了然,然后又重重地点头道:“正是如此。”随后又灌了一杯烈酒,说道:“今日牧阳皇都来人了,要求南阳郡挑选十名官宦女子入牧阳参加秀女选拔。我收养灵儿当初只是想给她一份庇佑,如今却让人十分为难。”
他看向灵儿,试探性地问道:“你可愿入宫?”
灵儿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怯生生地摇头。
刘建光点头道:“那我定会想办法。”
古沧笙道:“那有什么的,让南阳郡别的县官将女儿送去不就好了?”
刘建光却摇头道:“南阳郡除去南阳城外,另有九县一百零八乡,秀女只能在县级以上官员家眷中挑选,而且还要适龄女子,其实难度不小。”
穆连榕点头道:“确实是难事。”
刘建光道:“秀女一途,便是前途未卜,以往都是皇上先挑一轮,然后让宗室子弟再挑一轮,最后当朝高官再挑,除了入宫为妃的,其余秀女大多也没个正妻名分,何况秀女选拔里面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那么多,叫我如何放心灵儿去,与其给那些显贵们做妾,不如堂堂正正从我太守府出嫁,我定会为灵儿某个好人家做正妻。”
灵儿看着太
守,眼底有说不清的情绪。
穆连榕道;“灵儿绝不能去,但是我非去不可,太守,你放我走吧。这届秀女皇上不选,便是直接给王爷选,我必须去。”
刘建光还是摇头,又喝了一杯酒,眉头皱到了一起。只说道:“不急,不急。”
穆连榕还想说些什么,刘建光又打断道:“明日我便要下去看看,你们暂且先安心在南阳城住着吧,甄选秀女一事还需再斟酌。”
古沧笙道:“太守你也别愁,若是凑不齐十人,你便再收几个义女送去不就得了,往届官员也有不少这么干的。”
“你想让我在督察面前弄虚作假丢掉乌纱帽吗?”
古沧笙被驳斥地一愣,不再说话。
“我明日下去县区视察,最近便不好再招待你们了,你们还是不要乱跑了。”
穆连榕有些颓废,哼道:“太守。”
刘太守叹道:“穆姑娘莫急,甄选秀女需要耗费些时间,距离秀女入宫也还有些时日,你先耐心些等着,说不定王爷便来信了。”
晚饭吃过,刘建光摆出送客的姿势,穆连榕见此,也不好再叨扰,觉得他说的也有理,便暂时答应了下来,再等等吧。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很失望的,等待,还是等待,为什么一直都是她在等待呢。她一直以来对他们的感情都不是很自信,本来知道他在给太守的信中称呼她为夫人,她是非常欣喜的,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那种非她不可的感觉,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总是什么都不说,然后让她去猜。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她总是胡思乱想。他会不会不想我做他的王妃?他把我留在南阳会不会是以此来要挟我的父亲?现在皇上给他选秀女,他会不会挑花了眼便看不上我了?
她每日都去驿站,看看有没有从牧阳寄过来的信件。若是他说:“我希望你做我的王妃。”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飞奔去找他,管他什么秀女选拔难之又难,她一定会去挑战的,只为搏一个成为他的王妃的机会。她只需要他的一个态度,只要他走一步,她便会心甘情愿地跑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此时的穆连榕还是一个恋爱脑,为了爱情可以趟刀尖,入火海,甚至将自己置于非常卑微的境地。在后来的她看来,如今的她甚至纯粹的有些愚蠢。
太守这段时间果然很忙,也没有回南阳城,一直在各个县之间视察挑选。
穆连榕一行搬出了王府,古沧笙倒是很开心,终于不用再看陆惜的臭脸色了,每日与云踏歌切磋武艺嬉戏打闹倒也十分自在,当然,切磋武艺一事主要还是他在挨揍,不过他也乐得被揍。
周登和长生还是夜夜来客栈给她守门,当然,远离了王府的束缚,他们斗|地主也尽兴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穆连榕总觉得这个时间熬得特别漫长,她一向喜欢住在靠街有窗的房间里,方便她看街上的人来人往,今日太守好像回来了,也不知他的秀女选的怎么样了?凑够数了没有?又过了一会儿,她看到陆惜也出来了,陆惜去求见了太守,不过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返回的途中,正巧抬头看见了穆连榕,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道:“穆姑娘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王府吃点儿,今日王府的大厨开发了新菜式。”
穆连榕也是闲的实在无聊,想着正好没吃,便应承了下来。
古沧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道:“我也没吃,也一起吃点儿呀!”
陆惜皮笑肉不笑道:“那便一起来王府做客吧。”说完便转身在前边带路。
穆连榕从窗上一跃而下,和叫上曲清尘和云踏歌,一起跟在后面。
穆连榕道:“沧笙,你好像格外讨厌她,为什么呢?你平时对美女都是很友好的,是她不好看吗?”
“好看当然还是我的踏歌最好看。”古沧笙围着云踏歌转着调笑着,引得踏歌一阵白眼。“我也不知道,就是讨厌她,或许是因为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其它的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你既然不待见她,为了又要凑上来一起去吃饭?”
“我这不是怕你斗不过她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穆连榕却摇头道:“她有什么殷勤好献的,可能就是太无聊了吃个饭而已,别想太多了。”
古沧笙却嗤之以鼻:“我看女人很准的。”
曲清尘笑道:“你看过多少女人?”
看着云踏歌阴沉的脸色,古沧笙却突然打了结巴:“没,没有,我,我,没,没有。”
见他如此,三个女孩儿也不理他了,径直跟上了陆惜。
餐桌上果然是之前没吃过的新菜式,厨师长端上来最后一道菜,看着穆连榕眼皮都跳了跳,他可没忘记去年他烧了厨房,还创建了许多黑暗料理荼毒他的味觉的事情。他真心道:“穆姑娘,您以后可别做饭了,您只需要吃就好了,您想吃什么,小的给您做。”
穆连榕顿觉有些尴尬,脸上冒出三条黑线,心虚地答应道:“好,好。”引得旁人捧腹大笑。
陆惜看见这般嬉笑的场景,脸色不太好,让厨师长匆匆退下,又恢复有礼的姿态道:“穆小姐吃好。”
穆连榕应道:“挺好吃的。”
陆惜却突然说道:“前些日子听太守说,王爷唤您夫人?”
穆连榕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啃了一口鸡腿,自然地答道:“对啊,我们成亲了,他如此唤我应该没什么不妥。”
“那姑娘是何时成的亲?可有正规文书?”
穆连榕细想,说道:“十月中旬吧,文书。。。。。。好像没有。”他们是在汝南国成的亲,父母亲戚朋友全都不知道,文书是没有的,按照他们那边的风俗,亲友见证便可了,何况是万民见证。穆连榕好像回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嘿嘿,好像是私定终身耶。”
陆惜却哧了一声道:“那便是做不得数的。”
古沧笙道:“算不算数要你管?”
陆惜道:“王爷可是皇室嫡子,年少获封,他的亲事只有皇上作得了主,此次秀女选拔便是要给王爷钦定王妃。所以即使王爷私下承诺了些什么,也不过是在成亲之后给个妾室的名分,还是要平常心些好,免得到时候伤心。”
穆连榕觉察到她的不善,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陆惜道:“我只是好心劝你,便是个秀女也要县官以上的女眷,很多人连选秀女的资格都没有,王妃之位可不是什么江湖女子都可以宵想的。”
江湖女子?没想到穆连榕平时里不拘小节,从不将自己的身份大肆宣扬,还给人造成了一些错觉,穆连榕气极反笑:“你觉得我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