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蹲下身子,将手里那团不明物体一股脑塞入我的嘴里。我动不了,反抗不得,被迫吃了下去。一嘴苦涩,还带着点腥味,逼得我直犯恶心,舌头抗拒着要吐出来。那人又拿出一袋水,给我蒙头灌了下去。
我挣扎着,谁呛到鼻子里,刺得我眼泪几乎涌出来。
那人也不管我剧烈的咳嗽,自顾自将水袋收好,粗糙的手拍了拍我的脸颊:“喂,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报答我?”
我瞪着眼睛看他,虽然是倒过来的,但也看了个清楚。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嘴角边还沾着什么东西的碎屑,绿色的。
嘴里说是救了我的命,鬼知道他刚才给我吃了什么东西,等想要提的要求都提了、我的价值压榨干净了,再让我丢了小命也不是没可能。
“喂!怎么不说话?哑了?”那人又不耐烦地拍拍我的脸。
——我怕话一出口就口不择言。
厌恶地别开视线。要是能动,一定要把他的手卸下来。
!
我一愣。刚才那个理所当然随随便便就要把人家手卸下来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不能说话,那就我来替你决定了。”那人总算把手拿了开,转而摩挲着自己长满胡渣的下巴,思索着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边喃喃自语,“哟……还是个小巫者……嗯?啧啧啧……不错不错……这个可以有……”
我眯着眼睛看他,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觉得他的视线不怀好意。
“那就这般定了吧!”
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拍了拍手,然后站起来,走远了。
我躺在那里,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我在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鬼卿不在身边。
与那些天兵天将的苦斗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的意识,还没结束我就倒下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但是看如今这个局面,鬼卿很有可能被他们带走了。
我陷入沉默。
鬼卿被带走了。我却不是很着急。或者说,对于要不要去把他抢回来,有些犹豫,有些……不想。
我一直听说他是一把多么强大的鬼刀。婆婆提醒过我很多次,不希望我和这么一把刀扯上关系。其他人也是,在他们对鬼卿的评论中多多少少有对我警告的意味在里面,我却没有在意,或者说,没有听进耳朵里。
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我以为鬼卿只是一把会说话、兴趣有点奇怪的刀而已,顶多与我之间有精神联系,他可以控制我,而我也可以很好地反抗他的控制并反向影响他。
头顶上的树荫间隐隐传来麻雀的叽喳声。看不到太阳,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人果然回来了。我还没看到他,就见一堆草屑混着泥土从头淋了下来,蒙的我灰头土脸。
我连忙屏住呼吸,防止泥土进到嘴里鼻子里。
那个人想做什么?将我活埋吗?!!
得快点逃——
我用力挣扎着,手指才抬起一点就颤的不像话。草和土还在没完没了地落下,压在我身上。
“唉哟,可别闷死了。”
那人突然嘀咕一句,胡乱将我脸上的东西撸走,再将我身上的草盖盖好,将我的身体遮了个严实。
我皱眉。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全身都绷紧着,看他动作。
他蹲在地上,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绕着我在地上画了个圈。
然后他大功告成地拍拍手:“乖徒儿,好好躺着别动,乖乖在这里养伤,师父我明天再来看你,啊!”
说着,也不等我反应,哼着小曲吊儿郎当地走了。
我不去理会他最后说的那番话是什么含义,也不想理会。多半也就耍弄我几番,让我抱着希望自己一人死去,或者被山林里的野兽吃掉。
我躺在草堆里。很累,很想睡。但我不能闭上眼睛,我随时都有可能死亡。虽然如今我动弹不得反抗不能,但清醒着,总比不明不白地死掉好。
我睁着眼睛,一直熬到半夜。
期间不是没有野兽靠近。相反,我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中溢出的血腥味吸引了不少的山禽猛兽。但奇怪的是,它们只会在我周围的一个圈外活动,流着口水盯着我来回走动,却从来没有一只是走过那个圈,扑过来往我脖子上来一下的。
我心里清楚是那个人在地上画的圈起了作用。
他为什么要救我?还是说,他想要让我活着帮他做什么事情?他觉得我有利用价值?
还有他逼我吃下去的草药——我吃的出来那不是毒草,因为到现在我身上非但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伤口也不比一开始那般疼痛了,起码手指可以活动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放松半点,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到了第二天天亮。那个人果然又来了,哼着小曲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在我脑袋边蹲下,拨开草堆查看我的伤势,然后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堆苦不堪言的草药,念叨着“乖徒儿快快好”,重新盖好草堆,就走了。
一天下来我又在那些野兽的觊觎下活了下来,平安无事。
第三天我是在药草的苦涩中刺激地醒过来的。
我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一边往我嘴里灌水,一边说:“养伤就要多休息,乖乖睡吧乖徒儿。”
时日一点点走过,我仍然平安无事,身上的伤口也飞速愈合,没过多久我就能自己从地上坐起来,转动脖子查看四周的情况。但我没有让那个人知道我的真实状况,在他印象里我还是只能抬抬手的程度。
可以逃跑了。趁那人喂我草药走掉之后。
我乖顺地咽下他喂给我的草药和水,等他走远了,我就逃走。
结果那人对我说:“嗯,乖徒儿的伤口愈合的不错,今儿个就随师父我回去吧!”
我一愣。
他从破烂的衣衫里掏出来两片纸片,往空中一扔,那纸片就“嘭”的一声,变成了两个看不见脸的消瘦男子。
是纸人。
那人伸手指了指我:“把我的乖徒儿抬回去,小心别伤着咯。”
那两个纸人一个抬我腿,一个抬我肩,轻轻松松把我举过了头顶。
那人吊儿郎当地趿拉着双破草鞋,比了个“走”的手势,哼着小曲在前面晃荡着走,两个纸人抬着我在后面跟。一路颠簸着穿过了树林。
树林中偶尔遇见几只小走兽,有些看见他就直接窜逃走了,有些还跑上来,在他脚边蹦跳着:“大人大人!前两天我的腿就好了!大人您快看!”
那人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嗯……全好了。下次小心着!”
那小走兽又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