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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册)_第七章 武林盟主

洛风尧离开后的几天,十一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天凌见她这个样子,闷闷不乐地问:“他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十一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一个人?是你以前的朋友吗?”

“嗯。”

“嗯,难道是陆景乾?”天凌试探着问,“是因为他的失明让你联想到陆景乾吗?”

“你知道景乾?”

“嗯,是的,其实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是认识你的,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我记得他好像是在你失踪之后紧接着就不见的,至今差不多也失踪了六年了,北棠国师一直有派人在寻找他!”天凌解释道。

“这样……”十一了然。忍不住回忆道,“当年,他被爹爹带回来之后一直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我和他说了好几天的话他都不理我,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哑巴,后来才知道他看不见。听爹爹说他的眼盲是天生的,那时候我沉迷于医术,很想研究研究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这种病症,于是天天跑去缠着他一起玩!

“嗯,后来他估计是被我烦得不行了,慢慢地总算肯开口骂我一两句了。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可是,有一天,我无意中跟他说起我是北棠国师的女儿之后他突然就不理我了,还对我大发雷霆赶我走!因为他看不见,不用担心他看到我的容貌,所以在他跟前我没有隐瞒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而且就算想瞒也瞒不住!那孩子大概是从小失明的原因,感觉特别敏锐,我不说他都知道我是女孩子!

“说起来他和烨似乎从那时候起就一直不怎么和睦了,那时候因为十一对他太好,轩辕宸烨没少为这事生气。”

说到这里,十一叹息一声:“听爹爹说起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景乾的父亲跟爹爹本是至交,最后却因为跟了不同的主子站在了对立的立场,最后,爹爹胜了,宣妃事败,太子被废黜,景乾一家也要被满门抄斩,景乾的父亲在抄家的前一天晚上一把火把整个陆家都给烧了,爹爹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救出景乾……

“总之,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肯见我了。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研制出了治疗眼疾的配方,便悄悄把配置好的药放到了他的床头,可是,我还来不及知道到底能不能让他重见光明,我和烨就遇到了血盟教的人,这一别,至今已是整整六年。”

十一有些恍惚地看了天凌一眼:“他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了,之前我还怀疑过你会不会是景乾,可是六年的时光太久,我实在无法确定他如今的相貌,后来你也否认了……”

“抱歉,我不是他……可是我相信他会没事的!”天凌安慰道。

“但愿吧!”

深夜,血盟教水牢门。

血盟教的水牢建在地底,周围都是坚厚的石墙,分为两层,上层是个蓄水池,下层是牢房,一开机关就可以将牢房淹没。

进入水牢之中,只见牢中独孤无双的四肢被铁链固定在一根铜柱之上,整个人被锁入一只小钢笼子,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钉。

笼子被沉入地下暗室中的一个污水池中,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胸口处。墨色的发丝如水草一般在水中无力而死寂地漂浮着。

“主人!”魑看十一进来急忙上前行礼。

“他怎么样?”十一走近几步,打量着仍旧昏迷不醒的独孤无双。

“如果主人想要的是让他生不如死,那么您现在已经不必费力亲自动手了!”魑答道。

“是吗?”十一走上前去,素手抚上冰冷的铁笼,冷眼打量着狼狈不堪的独孤无双。

这个男人即使是如此落魄的时候,周身竟依旧萦绕着一股狂傲甚至尊贵的气质。

笼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什么,猛然惊醒,他抬起头,一双目光涣散的眸子渐渐恢复焦距,随即牢牢锁住笼外的十一,一道亮如流星般的光芒自眸子中迅速闪过,但很快那光芒便坠落,嘴唇嚅动着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颓然地重新闭上双眼。

那双眼睛不知为何突然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他怎么了?”十一有些烦躁地问。

走火入魔只有当日几个时辰不能说话而已,没道理过了这么些天了依旧不能说话。

魑有些忐忑地答道:“不知道,这些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即使是受刑的时候也一句呻吟都没有。属下怀疑是哑了。”

“好好的,怎么会哑?”十一怒道,“还有,谁让你们用刑的?”

一时之间天凌和魑面面相觑,不懂十一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希望他们用刑?手下也是看她的脸色行事的啊……

魑直接忽略了第二个问题,答道:“为什么会哑,属下实在不知,可能是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说完又自作聪明地建议道,“主人为他把脉一下便知。”

十一冷笑:“我为什么要给他把脉?哑了不是更好?”

话音刚落竟感觉心里的某处疼得她眼前一阵晕眩,脚步虚浮如踩在云端之上。

天凌手疾眼快地去扶,十一站不稳,单手抚额,半个身子软软地倚在天凌身上。

水牢中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铁链撞击的声音,整个狭小的空间骤然涌起一股摄人心魄的压力。

三人皆看向水牢中压力的源头。

原本奄奄一息的独孤无双突然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激动,双手青筋暴跳紧握成拳,手腕处的铁链由于过度用力拉扯居然深深陷进了肉里,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十一冷笑一声,挑衅地靠在天凌的肩头:“被人背叛,一无所有的滋味怎样?”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铁链撞击的剧烈声响,片刻后,独孤无双终于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三人皆看到他刚才在水牢后面生生撞击出的三个字——杀了我。

十一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魑,看好他,若是他死了,你也不必活了。”

“是,主人!”魑接过十一扔过来的小瓷瓶,并不觉得意外。

他早就猜到她不可能轻易让他死的,他越是想死,她越是不会随他的愿。可是今天的北棠半夏,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翌日清晨。

“主子,祭日堂已被攻占!”尤暗匆匆来报,见十一依旧充耳不闻地缝补着手里可爱的小衣服,脸色一沉又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

“主子,祭星堂失守!”这一次,尤暗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已。

又一个时辰后。

“主子,祭月堂全军覆没。”尤暗这次说完后立即匆匆赶了出去,只留下一路带血的脚印,似乎是料定十一真的不会管他们了。

两个时辰后,日薄西山。

“主子,所有人马都已经攻到了锦绣山庄之外,兄弟们快要撑不住了。”尤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十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摊开已经完工的两件精致的小衣服,嘴角蓦然变得温柔起来。

就在尤暗近乎绝望的时候,十一不急不缓地说道:“尤暗,传我的令,庄门大开,迎各路人马的首领入大厅,好生招待。”

十一风轻云淡的语气骤然抚平了尤暗心中的绝望和无措,尤暗狂喜道:“谢主子!血盟教上下定当誓死追随!”

一旁的天凌有些惊讶十一的决定:“你真的决定救血盟教?我以为你会趁机毁了它!”

“嗬,毁了它,我去哪里?除了这里,哪里还有我的安生之地?”十一自嘲道。

“衣服是做给孩子们的吗?”天凌看着她手中一针一线完成的小衣服,知道她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深深的思念。

“嗯,我想找人送去给宝宝。冬天就快来了,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件小棉袄。”十一细心地将衣服折好,眉眼间的温柔足以融化未来整个冬天的冰雪。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孩子一定很想念你。”天凌叹道。

十一摇头不语,眼中的温柔化为淡淡的苦涩。

“真是奇怪,照理说你放洛风尧回去后,他应该会告诉那些人血盟教已经被你掌控的消息,为什么他们还是攻上来了?”天凌不解地问了一句。

十一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锦绣山庄之外,众多兵马团团包围,水泄不通。大厅之中,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气氛异常压抑。

“请各位少安勿躁,我们主人马上就到!”

尤暗的态度相当和善,并体贴地唤人奉上各色精致的茶果点心,这才退了下去。

众人皆是面色警惕地端坐着,谁也没有去动那些茶和点心。

“管他独孤无双玩什么把戏!直接端平了地下宫殿,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都救不出十一!”大厅内,满面怒容的慕容流焰坐在左排第三个位子,把案桌拍得砰砰直响,恨不得立刻攻进去。

此次他以慕容流焰的身份带来了最精锐的部下,然后让葵堂主带领着百花宫众人。

左排第一个位子上的龙煜寒轻蔑地看了一眼冲动冒失的慕容流焰。战场上他倒是冷静理智得很,怎么一遇到十一的事情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现在十一在独孤无双手里,他动动手指十一都可能没命,即使他们有千军万马也没有半点胜算。他这样自乱阵脚,怎么能把人救出来?真是只会碍事的家伙!

慕容流焰一直对龙煜寒不肯为了十一让出皇位的事情耿耿于怀,看到他蔑视的眼神,更是怒气大盛:“龙煜寒,你看什么看?要不是你自私自利,我们需要如此大费周折,还冒着让十一受伤的危险吗?”

“无知!”龙煜寒冷哼道,“你以为你答应了他,他就真的会放人!”

“借口!”慕容流焰不甘示弱地反驳。

“你们不要吵了!”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风璃醉头疼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你们这样冷嘲热讽地吵了几天几夜了,能不能省点力气?”

等到后来花月见已经坐不住了,一个劲地来回踱步,即使有这么多人,对于救出十一,他依旧是毫无把握。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血盟教用计向来毒辣且出其不意,他们进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千百种假设和防范,可是这次居然异常轻松地闯过重重关卡,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攻到了血盟教的老巢,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为什么血盟教的人这次没有使出任何阴谋诡计,反倒是比他们还要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对决。再加上他们居然主动大开庄门,这一切都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极有可能是独孤无双的阴谋。

请君入瓮,然后一网打尽?花月见越想越焦躁。

“月见,你别走来走去了!我的头都晕了!”慕容流焰把花月见拉过去坐下,“你别想得那么复杂了,很明显是那个独孤无双看我们人多势众,主动想要找我们谈判。”

花月见面色凝重,抿唇不语。

一旁的沧海叹道:“但愿如此!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救出十一。”

一想到轩辕宸烨所做的一切,他就异常寒心,若是为了大局还可以理解,但他完全没有做丝毫努力不说,还在十一被抓的时候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简直完全不顾十一的死活。

相对于左排的朝廷人马,对面一排的全都是江湖人士。从左往右分别是天蚕教的白长老,百花宫的葵堂主,狼门的狼啸,以及其他各大门派的掌门。

“白长老,洛教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狼啸忧心地问道。其他掌门也纷纷附和相问。

白长老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说洛风尧独闯血盟教至今未归、生死未明。为了不扰乱军心,白长老只得继续瞒着:“教主自有他的打算,诸位大可放心。”

这些日子洛风尧所显示出来的谋略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所以听得白长老这么说大家都没有多做怀疑,只当他是为了万无一失去做什么重要准备去了。

众人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是不见独孤无双出现,不禁都开始有些焦躁起来。既然是对方主动要求谈判,怎可让他们等这么久?实在是太过分了!

龙煜寒和慕容流焰这对死敌居然会联手,轩辕国、龙临国、风焰国三国中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肯在争夺天下的关键时刻统一战线,武林中貌合神离的各大名门正派第一次同心协力,朝廷权贵与江湖草莽奇迹般地摒弃芥蒂同仇敌忾……

重伤在身越来越虚弱的尤暗捂着腹部的伤处暗暗自嘲,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慕容流焰的忍耐终于用尽,正要拍案而起之际,眼睛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于是生生愣在了那里。

尤暗只觉得背后突然注入一股绵长浑厚的内力,周身顿觉舒畅,心中一喜,回过头来果见十一,立即行礼道:“谢主人!”

十一一身黑色锦衣,领口腰间和裙摆处均刺绣着栩栩如生的红莲,一头银发散发着清冷的光泽,被它的主人用一支镶嵌着紫晶的簪子斜插入云鬓,其余的发丝均如白皑皑的冰雪一般覆盖在肩头,冬日的冷风一吹,银丝一根根簌簌飞舞,正如片片悠悠扬扬的雪花。

一双如黑曜般深邃的眸子倒映着瞠目结舌、神色各异的众人,却依旧如冻结的冰面一般波澜不惊,隐隐泛着令人寒彻入骨的冷光。

十一在中间的主席落座,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到场的众人,声音淡漠如风,却不怒自威:“诸位请坐。”

所有的人这才发现自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全都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

血盟教的人口中所提的主人居然是他们一直以来费尽心机想要营救的人?这是否太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龙煜寒的目光凝固在十一的一头银发之上,张张了嘴,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见众人都不说话,十一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来此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是救小女子,二是铲除魔教。是为第一个目的而来的,现在便可以离开了,至于原因,看到我就该明白,我不需要任何人救。为第二个目的而来的,同样也不必再费心劳力,因为,从今天起血盟教将不复存在,有的就只有锦绣山庄而已。”

尤暗心中一惊,她的意思是要解散血盟教,转做正当的生意吗?他们真的能成功退隐江湖,不再过提心吊胆、打打杀杀的日子?

十一将事先就想好的一套说辞半真半假地缓缓道出后说道:“多亏诸位在此之前重伤独孤无双,加上教中早已有人对他不满,里应外合之下才得以生擒此人!”

“想不到独孤无双也有今天!”

“姑娘太谦虚了,我等实在是没帮上什么忙!”

“是啊,姑娘智勇双全,为武林除害,实在是可敬可佩!”

……

人群中不时有人感叹真乃奇女子也。

众人先前得知毒医素问居然是北棠国师之女之后,本就已经震惊不已,想不到还没缓过神来,她居然再次给他们难以置信的震撼。

而对十一稍有了解的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沉默不语。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谁又知道她到底隐去了多少背后的艰辛和生不如死的痛苦。

“既然独孤无双已死,血盟教已由姑娘接手,我们当然不会再多做为难。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就算独孤无双当时受了重伤,这教中怕是也无人能敌吧?姑娘是如何生擒他的?”太华门掌门静虚子话音刚落,丝毫不给十一反应的时间,一道白光闪过,手中明晃晃的利剑径直朝十一袭来。

眼见着那把剑就要插入自己的咽喉,十一却纹丝不动,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静虚子的剑就这样在离她咽喉半指的距离处停止。

刚才差点被吓死的花月见激动不已地脱口而出:“隔空点穴!”

沧海失神地喃喃:“玄音诀第十层!”

众人闻言全都唏嘘不已。

“姑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难怪姑娘能够孤身一人制伏大魔头还令魔教众人归顺!”

“真是英雄出少年!”

……

这时,慕容流焰幽幽说了一句:“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些武林中人之前说好了谁能擒住独孤无双便可以做武林盟主是吧?”

静虚子听到这句话目眦俱裂,差点气得吐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闹居然弄巧成拙。

正是因为不甘心这武林盟主被这么个小丫头夺去他才会上前试探,谁知道最后反倒是帮了她一把。

武林盟主?

之前确实是这么商议的,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啊,再说这本来已经内定的人选洛风尧这会儿迟迟不到……他们实在也无法做出抉择。

一旁的龙煜寒目光灼热地盯着神态慵懒,似乎事不关己一般的女子,那个越来越吸引他目光的女子,然后冷嗤一声:“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是言而无信、沽名钓誉之辈?”

“你……王爷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唉,实在是因为这会儿洛教主不在……”

“这规矩貌似是他亲口定下的吧,他在与不在有何关系?难道他在了,便可以自毁诺言?”

慕容流焰第一次觉得龙煜寒还挺顺眼,不得不说这厮吵起架来真挺有一套的。

众人僵持不下之时,狼啸突然站了出来:“姑娘不仅生擒了独孤无双,还凭一己之力感化魔教众人改邪归正,狼啸心服口服!”

说完掀起衣摆,毫不犹豫地半跪行礼:“狼门门主狼啸参见盟主!”

紧接着,接收到慕容流焰目光提醒的葵堂主也随之跪拜:“百花宫葵堂堂主参见盟主!”

“白某代替教主参见新任盟主!”

白长老这一举动引起轩然大波。

洛风尧不是一直对教主之位野心勃勃,怎会甘愿让与他人?

可是现在连天蚕教的人都发话了,大家犹豫片刻,随即极有默契地列成矩阵,齐声拜道:“参见盟主!”

到最后,倒霉的静虚子为了不与整个武林为敌,也只好拜了一拜,承认了这个盟主。

一直不发一言的十一用杯盖拨了拨碧绿的茶叶:“我不过一介女流,怎可担此大任?”

“姑娘此言差矣!我们江湖中人还分什么女子不女子,我看姑娘完全是巾帼不让须眉!”

“姑娘是玄音诀第十层的高手!当之无愧!”

“没错没错!盟主还是不要再谦虚了!”

……

于是,在众人的恭维中十一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坐上了众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武林盟主之位。

这个位置她原本并没有想过,但既然已经送到了嘴边,没道理不收。

她不知道自己要这些虚名,要这些权力和地位做什么,但是这样会让她觉得安心。

很多事情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最可靠的,只有自己。

事情解决后,除了花月见、沧海、龙煜寒、慕容流焰,其余众人陆续离开。

四人正要上前与十一说话,尤暗手里捧着一只鸽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主人,这好像是‘冷香堂’的信鸽!”尤暗将鸽子脚上绑着的竹管解下来呈给了十一。

十一将竹管中的字条抽出来,细细看过,面色越来越凝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怎么了?”花月见担忧地问。

十一将信交给了他。

花月见狐疑地接过十一手中的信,只见信中大致的意思是宫中传来消息,北棠百草和天蚕教勾结,企图行刺皇上,现在他与洛风尧两人都已经被关入了地牢。后面似乎还写了几个字,最后一个字写到一半,看样子是中途匆忙之下把信送出的,如此一来说明这送信之人极有可能也处在危险之中了。

花月见满脸愤怒:“那个疯子……”

沧海看完信后也是满脸震惊:“烨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流焰和龙煜寒面面相觑,看来轩辕国最近不太平啊,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了?

十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难怪洛风尧今日没来,想必是那日从锦绣山庄离开后直接去了皇宫,然后就被抓起来了,可是他去皇宫做什么?又怎会以行刺的罪名被关入地牢?

他和爹爹勾结?这两个根本不可能有联系的人怎么会扯在一起?

现在她最担心的是怕娘和沧鹫也都已经被抓了,爹爹一出事绝对会牵连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轩辕宸烨为什么会这么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狄浸月搞的鬼,可是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狄浸月控制,他分明已经知道她的用意,对她有所提防了……

“主人,要不要兄弟们帮忙把国师他们救出来!”尤暗耳语道。

“让我静一静!”十一的脑子一团乱,把那封信拿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冷忆香信中的最后几个字是“危险!无……”

那句未写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危险,无……

无忧谷!?

宝宝……

十一猛然反应过来,从未有过的慌乱瞬间如狂风过境瞬间席卷了她。

“十一,发生什么事了?”慕容流焰看十一面色难看,担忧地问道。

十一来不及多做解释:“天凌!备马!”

“我这就去!”

花月见蹙眉:“十一,到底怎么了?”

沧海仔细看了看那封信,面色大变:“难道是……无忧谷……”

一直事不关己的龙煜寒听到这三个字也瞬间变了脸色,劈手把那封信夺了过来。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门口突然有熟悉的声音梦幻一般传来……

“这里有娘亲吗?”

“娘亲在这里吗?”

“嗯,哥哥,娘亲会不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进去看看吧!”

……

两个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响起在耳边。

十一全身一震,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十一突然慌了神,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见宝宝?会吓到他们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还担心得心神俱裂,这一刻他们居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此刻,惊愕激动完全不亚于十一的,无疑还有龙煜寒。

那样熟悉的声音,只有午夜梦回才能偶尔出现在梦中的可爱声音,听得他一颗石头般冷硬的心都软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们,慢点跑,小心摔着了!”

“太公,你骗人!没有娘亲,没有娘亲,呜呜……”

“再也不跟太公玩了!”

“不哭不哭!太公真的没有骗人!哎哟心疼死太公了,太公抱!”

“不要!要娘亲抱!”

“小宝贝嫌弃太公了,太公好伤心,呜呜……”

心心念念的玖儿和拾儿就在门外,她却退缩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随后决然转身,却在转身的刹那身子一僵。

两个软软的力道猛地撞到了她的腿上,两双小小的手正兴奋而固执地揪着她的衣摆。

被外公冷墨痕养得圆滚滚的两个小家伙迅速绕到了她的身前,眼泪汪汪,异常委屈地扁着小嘴仰头看向一脸冷漠的十一。

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娘亲生气了,为什么娘亲见到他们会不开心呢?

两个孩子像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地用一声声哑着的嗓子唤着:“娘亲,娘亲……”

“我……我不是……”十一慌慌张张地撇开头,闭上眼睛。

如此不堪的自己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娘亲。若是他们长大后知道他们的娘亲曾经一次次地被人欺辱,他们要怎么承受?她甚至想过不如就趁机将他们送得远远的,从此不再相见,这样他们就不会总是被自己连累,不会承担不属于他们的耻辱。她不是一个好娘亲,从他们一出生起她就无法给他们平常孩子本该有的幸福,他们没有爹爹,没有健健康康的身体,甚至还要一次次面临被绑架劫持的危险。

“娘亲!哇呜呜……你是娘亲,是娘亲……”

“娘亲……娘亲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娘亲不要你们,到太公这里来!”冷墨痕有些埋怨地看了十一一眼。难怪香儿说她恐怕不愿意见孩子,虽然已经听香儿说起她的变化,可是现在亲眼所见她这一头银丝和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寒阴鸷还是很震惊,就是他这个大人乍看之下都会不寒而栗。

原本在看到她的刹那,冷墨痕还担心孩子会认不出她,就算能认出来是她,也一定会害怕接近她。没想到两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想都没想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黏住她。而怯弱的无法面对的人,倒成了她这个做娘亲的。

“要娘亲,要娘亲……”玖儿和拾儿挣扎着朝十一伸出小手。

龙煜寒的心也随着她一句“我不是”,随着孩子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心碎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冲过去将她摇醒,求她看他们一眼,求她抱抱他们,可是,他没有资格。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本可以拥有温顺可爱的妻子,活泼健康的孩子,可是一夜之间他错过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

等他幡然醒悟,她却已经残忍地回到她自己的轨道,完全远离他的世界。他越是想要得到她,就感觉她离自己越远。

每次见到她,她的眸子一次比一次冰冷,当日她被独孤无双劫持之时虽伤到极致,却仍旧残余着微弱的星火,可是今日再见,却已是空余灰烬,从她的眼中竟再也看不到红尘的踪迹,看不到一丝丝温度。

对她,他本是志在必得,但是这一刻,他却犹豫起来,没有什么志在必得,她已然成为他生命中唯一不可预测的变故。

慕容流焰看到龙煜寒的反应不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浑蛋,现在知道痛苦了,当初伤害人家的时候怎么就可以那么绝情残忍?活该!

“娘亲,娘亲,娘亲抱抱拾儿……”拾儿的小手拼命往前伸,抓到十一的衣角便再也不松手,小小的拳头紧握着。

“娘亲,玖儿哪里做错了?娘亲,玖儿再也不敢了,娘亲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玖儿抽噎着。

十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她慢慢在两个宝宝身前蹲下身子。

玖儿和拾儿见状立即扑进十一怀里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了……

属于娘亲的味道瞬间将他们包围,两颗小小的惊慌失措的心顿时安静下来,紧紧地黏在她的怀中,仰着头,晶亮晶亮小鹿一般乌黑的眸子眨巴眨巴地瞅着她,渐渐停止哭泣,声声唤着她:“娘亲……娘亲……”

软软小小的身子依赖而温顺地黏在身边,自己一抱着他们,他们便立即乖乖地停止哭喊,安静地将小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小小的手还紧紧地不安地扯着她的衣服,生怕她再离开。

他们吓坏了,见娘亲一直不说话,心里害怕,怯怯地唤她:“娘亲?”

“嗯。”十一温柔地应了一声。

这样满含依恋,这样软软的呼唤,让她怎么抗拒?

两个孩子大大的眼睛又重新蓄满了泪水,叫不够似的唤着她:“娘亲!娘亲!娘亲……”

“嗯,娘亲在。”

“娘亲,我们还是你的宝宝吗?”

“傻孩子,你们当然是!娘亲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乖乖听太公的话吗?”

“有!拾儿有乖乖,拾儿帮太公拔草!”

冷墨痕听了急忙点头,暗地里却在默默流泪,拔草的同时也顺便拔了他的何首乌、人参、曼陀罗、龙仙草……

“玖儿也有乖乖和太公学阵法。”

冷墨痕嘴角抽搐了下,同样硬着头皮点头证明他真的很乖。这小子确实聪明得人神共愤,他只是出门一趟而已,再回到无忧谷的时候就死活都找不到路了,害得他一把老骨头用了两个时辰才破了玖儿擅自设计的新阵法,折腾到大半夜才回到谷中。

“娘亲!”

“嗯?”

拾儿的小手拾起十一一缕白发,好奇地瞪大双眼,惊喜道:“娘亲的头发好漂亮!”

“好漂亮!娘亲我也想要!”玖儿也附和着点头。

十一的身子一震,随即心中一暖,搂紧两个小家伙:“宝宝喜欢就好!”

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家都松了口气。

慕容流焰开口道:“十一,我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我的帮助实在算不上什么,但还是希望你在有困难的时候不要一个人硬撑着,记住我这个大哥永远都会支持你!”

“谢谢你,焰大哥。”

“那我便告辞了!”慕容流焰正准备离开,又顿住脚步,看了龙煜寒一眼,“喂,你还不走?”

龙煜寒没有理会慕容流焰,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从两个孩子身上移开目光。

半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依旧流连:“十一,龙临国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说的是龙临国,而不是寒王府。

慕容流焰闻言白了他一眼,这狂妄的家伙。

十一避开龙煜寒灼热的目光,只是点点头:“路上小心!保重!”

两人离开后,冷墨痕发现自己彻底被忽视和冷落了,脸一垮,委屈得白胡子一抖一抖:“夏儿都不理外公!”

冷墨痕的孩子气让十一

哭笑不得,尴尬地唤了声:“外公!”

此刻的十一周身戾气褪尽,流露出融化一切的温柔,令人格外舒心。看得一旁的尤暗暗暗称奇。同样一个人前后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

一声外公听得冷墨痕心花怒放,正高兴着,老脸又垮了下去,胡子气得直翘:“都怪你那愚忠的爹爹,连累香儿也陪他一起身陷险境!轩辕一氏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位子坐稳了,就要削功臣,诛义士了!要不是他,我们现在一家团团圆圆多好!”

三人听到这话都是面色凝重。

冷墨痕冷哼一声:“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要为他找借口吗?你们一心辅佐的人已经化身为狼。登上帝位之后怕你们的功高盖主,用计把你们全都逼出皇宫不说,现在还诬陷你们师父和天蚕教勾结,意图弑君,现北棠百草还有那个什么天蚕教教主全都已经被关入天牢,不仅如此还连累了我苦命的香儿,还有你们的同门沧鹫!”

果然师娘和沧鹫也被抓了,花月见和沧海面色更差。

沧海闭目苦笑:“难道我们真的错了吗?”

花月见一脸疲惫:“我的信任真的已经快耗光了!我还一直认为他是有苦衷的,我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了?”

十 一站在一旁抱着两个孩子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几个人努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心痛,愤怒,或是不甘?可是,什么也没有,她的双眸平静得如冻结的冰面。

除了在看着两个孩子的时候,她的眸子空无一物,似世间万物都无法入得她的眼,她的心。

这一次,她怕是真的对那个人绝望了。

十一将冷墨痕还有花月见、沧海都在锦绣山庄安置下了。现在朝廷怀疑他们几个也是帮凶,正在重金追捕他们三人。目前锦绣山庄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后也必然是她最大的后盾。

冷墨痕看着十一的样子着实心疼,虽然十一百般婉拒,但他老人家还是极为固执地埋头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想要找出能让她的头发变回原来样子的方法。

花月见和沧海则是决定去宫中查探一番。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可是十一却难得悠闲安逸地陪玖儿还有拾儿玩闹着。经历过这么多,她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世间恼人的事情太多,只要你一天在这红尘之中牵绊,就没有一日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她的烦恼是永无止境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与其每天都在不断揪心的烦恼中度过,不如看开一点,顺其自然,事情该解决的时候自会解决,急也急不来。可能是因为宝宝在身边,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慰。

十一正要去屋里拿刚给宝宝们做好的棉袄,玖儿和拾儿两个调皮鬼趁机一起埋着头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偷偷商议着什么,一看十一过来了,两个小家伙急忙抬起头来。

“玖儿!拾儿!”十一远远地唤着。

“娘亲!”一个浑身是泥土的小泥人儿大大咧咧地撞进十一的怀里,灰尘在十一黑色的锦衣上印出鲜明的印子。

十一无奈地用衣袖擦拭着这小调皮鬼的花猫脸,佯怒道:“拾儿,怎么还是这么调皮?你看看哥哥多听话!”

此刻另一个小人儿正手里拿着本书,坐在树下像煞有介事地研读着,很是斯文乖巧。

“嘿嘿!娘亲认错咯!我就是哥哥!”小泥人笑得极为得意,兴奋地手舞足蹈,跳跃时眉宇间隐藏在刘海下的朱砂痣若隐若现。

十一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你是玖儿?你们呀,居然骗娘亲玩……”

正因为自认为对他们太了解,所以她才会如此轻易地认错。

“拾儿在这里哦!”树下专心读书的小人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颇有成就感地说道,“娘亲笨笨!和太公一样笨笨!太公也每次都弄错!”

两个小家伙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显然是玩上瘾了。

几天不见居然连玖儿也变得调皮爱胡闹了,这还真的多亏了她那对他们太过于宠溺的外公,她能想象出他老人家整天面对这两个精灵古怪的小鬼该有多头疼。不过相信他也是乐在其中就是了。

十一看了看玖儿,又看了看拾儿,脑海中灵光乍现,随即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得唰地站了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烨性情大变,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怀疑那个人根本不是烨,而是别人易容的。

可是,她仔细确认过,他根本没有易容,他就是轩辕宸烨。

刚才玖儿和拾儿的恶作剧猛然让她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一直被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易容!

如果对方根本就不是易容,如果那本来就是他真实的面容呢?

那个与烨有着同样面容的人,世间真的存在……

可是,那人明明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埋藏在心中整整七年之久的禁忌顿时侵蚀了她的灵魂,让她惶恐不已。

十一此刻面色苍白,惊慌之色溢于言表,玖儿和拾儿也害怕起来,怯怯地拉扯着十一的衣袖:“娘亲,你怎么了?”

“娘亲没事,乖,不许再贪玩,你们该午睡了!”

十一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刚一出门便看到去宫中探听消息的花月见和沧海已经回来了,正到处找她。

十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怎么样了?”

花月见面色沉重道:“师父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寒冰池!我和沧海为了找线索去寒冰池查看了一番,结果居然发现……”

“发现什么?”十一紧张地问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十一,我们有一个很……很……”沧海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形容,“很难以置信的猜测,你听完不要太激动!当然,只是猜测而已!”

十一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二人:“你们是不是要告诉我,寒冰池下面的尸体,不见了……”

沧海和花月见闻言惊愕万分。

“十一,你怎么知道寒冰池下面有尸体?难道你……你恢复记忆了?”花月见激动不已,“我就说,你怎么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玄音诀第十层,原来如此!唉,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啊!”

“说不说还不都是一样。再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快告诉我你们查出的结果!”十一焦急地催促。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不见了的?”沧海问。

“我只是猜测,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个可能。”十一回答。

花月见解释道:“我们仔细想过,烨是从解蛊那时候开始变得不太对劲的,所以我们去把寒冰池每个角落都彻底查探了一番,结果无意中发现寒冰池底下的冰棺居然是空的,所以我们怀疑……”

哐当——一声清脆的碎响突兀地响起,天凌脚下一片狼藉。

“没事,手滑了!本来给你炖了点汤送来!我去重新盛!”注意到花月见和沧鹫望过来时警惕的视线,天凌不动声色地俯身去处理完那些碎瓷片然后退了下去。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忽视,十一低低地垂着头,痛苦地闭上双眼,怎么也无法抑制全身的颤抖:“他没有死?不仅如此,他回来了,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花月见沉吟道:“是,我们怀疑现在宫中的皇上根本不是烨,而是六皇子殿下。如果是这样,那这段时间烨所有反常的行为就全都说得通了!”

寒冰池之下的冰棺中安放着轩辕宸烨的孪生哥哥轩辕宸曜的尸体。

当年轩辕宸曜死后轩辕宸烨怎么也不肯将轩辕宸曜的尸体下葬,无奈之下众人商议后便将他的尸体放置在寒冰池中,并且以冰魄使得他的尸身千年不腐。

自此,寒冰池便成了禁地。

轩辕宸烨因为轩辕宸曜的死痛不欲生,一度疯癫,十一用了大半年时间才让他慢慢恢复过来。自此以后,宫中上上下下都开始禁言,对轩辕宸曜绝口不提。恢复记忆后她才明白为何这寒冰池是轩辕宸烨的禁忌,为何让他接近这里和拿出冰魄会如此难以决定。这里又何尝不是她的禁忌,她又何尝不为难。

谁会想到一个死了七年的人居然还尚在人间?

沧海露出极其苦涩的笑容:“想必当日烨从寒冰池出来之时就已经被掉包了!而你守在外面之所以没有看到人进去也没有看到人出来,是因为六皇子他一早就已经潜伏在寒冰池中,当我们进去后便用迷魂蛊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得我们全都昏迷,真正的烨便在这时被六皇子掉包,藏在了寒冰池里。等我们离开之后他才将烨移出了皇宫,展开了接下来的计划。”

花月见一拳砸在一旁的墙壁上,鲜血淋漓:“要做到这一切必须有人与他里应外合,而这个人定然是我们身边值得信任的人!”

“是喋血……”沧海轻叹,“难怪只有他没有被朝廷通缉,还安安稳稳地待在皇上身边,难怪我多次拜托他好好劝劝烨,却完全没有消息……”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这真相让她痛苦不堪。

轩辕宸曜,他确实太了解烨,也太了解她。

每次在她快要想到什么的时候,他总会适时地让她消除疑虑,对他的身份坚信不疑。

那些故作痛苦挣扎的话语,那些即使背叛也是一副痛苦神情的样子,让她丝毫无法怀疑眼前的人其实不是她的烨,不是她的阿七。

就算不相信他会背叛,她也只会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当年,轩辕宸曜是唯一一个在无意中发现十一是女儿身的人,他跟十一表明了心意,但十一委婉拒绝了,因为她心中所爱是轩辕宸烨。

因为十一的拒绝,轩辕宸曜曾一度痛苦不已,难以接受。他问她为什么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身份,同样的相处,她却偏偏要选择轩辕宸烨。

那段时间他近乎疯狂地注意和模仿轩辕宸烨的言行举止,很多时候让十一根本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

以轩辕宸曜做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无缺的个性,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自己绝伦的模仿。他甚至特意跑去靖川镇对她说那些决绝却又暧昧不明的话,他知道这样最容易让她相信,而这样意味不明的分手和抛弃也最能令她痛不欲生。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对她和烨相处时的习惯了如指掌,知道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知道北棠半夏和轩辕宸烨,甚至知道十一和阿七,将轩辕宸烨的每一句话,每个眼神,每个口吻全都模仿得丝毫没有破绽。

很显然他已经处心积虑很久,那他这些年到底又是以什么身份隐伏在他们身边?

血盟教处处与他们作对,想必跟他也脱不了干系,那么,他与独孤无双到底有何渊源?

独孤无双,独一无二,天下无双……每次出现总是戴着鬼面,还有,他曾说过要拿回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十一失声呢喃:“嗬,独孤无双,独一无二,天下无双,我早该想到的……”

花月见闻言惊愕道:“十一,你怀疑六皇子就是独孤无双?”

十一满脸颓然,脑海中一片混乱。

不得不佩服轩辕宸曜做事的谨慎,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在那日自己无法相信“轩辕宸烨”喜得龙子,封狄浸月为后而赶去皇宫求证时,特意安排了独孤无双和轩辕宸烨同时出现,使得他血盟教教主的身份不会被怀疑。

那次的轩辕宸烨才真正是别人易容的,而他自己恢复独孤无双的身份,定下七日之约,想要让她痛不欲生,因为他早知道轩辕宸烨根本不可能来。可惜那时候她以为烨变心了心绪太乱,没有抓住这唯一的破绽。

轩辕宸曜,他到底处心积虑了多久?怕是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久……

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越深入地想,她的心就越是痛一分。

“十一,现在怎么办?”花月见担忧地看着神情恍惚的十一。

此时,十一突然想到,如果说现在宫中的那人是轩辕宸曜,是真正的独孤无双,那么……那么现在水牢中的人是……

十一突然疯狂地朝水牢的方向跑去。花月见和沧鹫急忙跟了上去。

重新盛好汤的天凌见状也担忧地追了上去。

十一气喘吁吁地在牢门前停住,喘着粗气,平复了好久,才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那扇门。

天凌身体一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水牢中的男人一袭独孤无双标志性的大红色锦衣,那衣服此刻正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多处与伤口黏结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已,丝毫不见往日张扬的影子。

十一就这么呆呆地站在水牢的门前,前方明明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阶下囚,对她而言却好似是什么极度可怕的洪水猛兽,令她的一双脚生了根,无法再前进半步……

她全身颤抖着看着牢笼中奄奄一息的男子,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此刻给她一个借口,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地方,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想逃离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沙哑着嗓子开口:“放他出来!”

看守独孤无双的魑完全不明所以,愣愣地去开启机关。

水牢中的水渐渐褪去,钢铁笼子从四面打开,同时铜柱从里面升起。十一的长袖仿佛一抹黑色的云朵,飘过之处,独孤无双四肢紧锁的铁链纷纷断裂坠落,身子突然失去支撑,直接往前倾倒。

一阵黑色的旋风瞬移而过,接住他虚弱的身体,丝毫不顾及现在的他全身湿淋淋一片。

他的身体好冰,十一立即运功用浑厚的内力温暖着他。

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证据,他安静躺在她怀中的这一刻,她便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他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难怪,难怪他每次见到自己都这么激动,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难怪自己总觉得这个“独孤无双”有些不同,可是当时她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往深处想……

就这么,就这么亲手将他折磨成这样!

魑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之间十一对独孤无双的态度变化这么大?那眼神绝对不是看待仇人,而更像是看着挚爱和恋人。他不敢多嘴,只能傻傻地站到了一旁静立着。

十一颤抖着想要抚去他冰凉刺骨的金黄色鬼面,可是却又瑟缩着退了回去。

天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十一,你想做什么?独孤无双的鬼面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拿下来!”

“你说我想做什么?天凌,你一直在试图误导我!”十一转过头,犀利的目光含着愤怒看着他。

天凌终于知道瞒不住了,别开头道:“十一,不要看,我怕你会受不了……”

十一愤怒难当:“你跟独孤无双是一伙儿的,你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

“对不起……”虽然早知道会有今日,面对着她愤怒地指责,天凌心中依旧苦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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